“娘子,咱们……真的要在这儿住上十天吗?”站在阴冷潮湿的屋子里,想着隔壁立着的那几块牌位,绿萝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觉得周围越发冷寒了,心中的气愤却越甚。
这分明是苏老太婆冷情冷性无理取闹,娘子离家十数年,如今又有伤在身,还在路上遭遇疯马,那老太婆半句安慰的话没有,竟一上来就将娘子赶出去,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了。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娘子就不应该乖乖听的。
绿茵则是抿着唇扫视着屋子一角临时搭起来的旧木床和其上仅有的两床薄而脏的被子,脸上忧色重重。
这样冷寒的天气,这样阴冷的屋子,没有烧炭生火,连厚被子都没有,即便是她和绿萝这般身体强壮的仆婢都未必受得住,娘子手伤未愈身子尚虚,却要如何度过这十天?
“住啊,既不是自己的屋子,住哪里不是一样?”苏雪随意地打量了一眼屋子,便就着床沿坐下,颇有深意地含笑道。不住下,又怎么看好戏呢?
目光落到屋子正中间,曾经韩氏丧命躺着的地方,她的眸底渐渐涌起冷寒之色。
十三年前,苏文成亲手将韩氏掐死在这间屋子里,之后她又独自被关在这里,受那宁婆子好一翻虐待。如今时隔十三年,一番辗转,她竟又来到了这屋子,再次与苏家先人的牌位为伍。
“那……娘子您要怎么抄经书啊?”绿萝眉头微微耷下,无力地问道,“奴婢和绿茵也不会写字,否则,倒是可以帮着您抄。”
“谁说我要抄经书了?”苏雪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侧头笑道。“我四岁时被害,流落在外十三年,还不曾来得及接受苏家先生的教导。哪知道经书这东西怎么写啊?”
她来祠堂,只是接受苏芝的“好意”。可半句没说自己是来抄经书认错的。她不过是将实情公之于天下,何错之有?
“那,那娘子您来这儿做什么?”绿萝立时瞪大了双眼,不解地看着她。几丝声响从屋外传来,苏雪侧头往屋门处看了看,若有所指地道,“来接受他们的好意啊。”
伴着开门声,有一位碧衣丫环抱着一床崭新的厚被子另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了进来。对上苏雪饶有兴味的眼神。碧衣丫环垂了垂眸子,快步来到床旁将东西放下,冲她屈身施礼:“三老爷不便前来,特遣了奴婢冬雪来给二娘子送被子和吃食。”
略顿了顿,她微微抬眸,解释般地冲苏雪道:“三老爷本是要来看望娘子的,却在走到院门口时被三夫人发现了,结果……”
所以说,小叔叔是关心他的,只是如今有了家室添了束缚便身不由己。怪只怪那苏三夫人?
“我知道,小叔叔是关心我的,只是如今不比从前了。”苏雪怅然之余也有些意外眼前的丫环竟主动替苏文超解释。不由抬眸细细地打量起了她。
只见她十七八岁的年纪,圆长脸儿,眼大嘴宽,左边嘴角处一颗淡黑的小痣,容貌倒是不差,眼波流转间隐隐透出的光芒,却让苏雪悄然抿了抿唇。
“动作快些,把东西都送进去。”屋外传来妇人的声音,冬雪神色一慌。忙急急道,“这些东西是三老爷瞒着老夫人她们让奴婢送来的。还请二娘子不要让其他人看见,否则三老爷他怕是要受罚。”
她一面说着。人已一面迅速地往外走去,却听得外面的人已近门边,脸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来,只得退回来,左右寻找着藏身之处。
“小心些,别把被子和衣物弄脏了。”苏芝近到门边的声音令她脸上的紧张之色瞬间退去,松了一口气,不再躲藏地站定身子,阻止了绿茵绿萝搬物的动作,冲着苏雪恬淡一笑,“是三娘子,她也是来给二娘子送东西的,她不会说出去。”
是吗?
苏雪心中不认同,表面上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外。便见得一袭暖白袄裙外罩一件酒红色厚披风的苏芝在丫环的引领下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清秀的容颜在祠堂昏黄灯光和她脖颈间那一圈白狐狸毛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莹白。
随着她的进入,后面陆陆续续地又走进十来个丫环仆妇,抱着被子衣物吃食用具的有之,抬着燃得正旺的炭炉的有之,还有的抬着成筐的黑炭。
转眼间,空荡荡的屋子便被堆放得满满的,层层热气从炭炉中涌出,虽比不得上好的雪花炭那般无烟无味,却也瞬间将屋子的寒气驱退。所谓雪中送炭,便是如此吧?
苏雪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内诸物,又在那炭炉上落了落,苏芝便快步走上前来,目光不经意地从冬雪拿来的棉被食盒上扫过:“姐姐,让你受苦了。祖母她正在气头上,芝娘也劝不住,只能偷偷地送些御寒之物过来,希望你用得上。祖母那儿,也望你不要生她的气。她如今年纪大了,难免固执,咱们做小辈的,也不能太拗着她,姐姐暂且先受两天苦,妹妹有机会再去祖母跟前替姐姐求求情。”
“妹妹如此盛情,我倒是有些受不住了。”苏雪浅浅一笑,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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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娘,你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谎说娘也怀孕了,是不是担心你爹他以后……”邹桐艳及时刹住话头,转而一脸慈爱地替苏芝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笃定地道,“你放心,你爹他绝不敢!”
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富贵。而苏文成对权势地位的贪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便是全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