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说不出话,但眼睛却在透射出一种乞求。
“好!”张迈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明白你的意思。”转头对马小春说:“把这半袋水,分成二十盏,让唐仁孝lùn_gōng,赏赐给垣墙边上力气最足的二十名弓箭手。”马小春领命将去,张迈又道:“等等!”顿了一顿,说:“不可说明这水的来源,否则兄弟们喝不下的。”
马小春诶了一声,一拐一拐去了。
田海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露出了笑意,跟着头一歪,双眼再也睁不开了。
第二天,彻底的断水时刻,开始了。
小石头手脚都受了伤,虽然及时敷了药,伤口没有严重的发炎化脓,但忍耐力显然还是下降了。
“来,小石头,给你水喝。”大石头扶起了弟弟。
“水!”周围好几只眼睛都红了起来,瞪着大石头:“你怎么还会有水?”
自昨日颁赐给二十名弓箭手每人半盏水以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这种“稀奇玩意儿”了。
若不是看着大石头是给小石头喝,若不是看着小石头受了伤,若不是顾念着这个少年是唐军的英雄,听说有水的人只怕都要扑上来抢了。
“哇!”小石头差点呛了出来:“什么东西啊!好臭啊!”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人忽然都悟了。
“你不喝,那还给我……”
虽然受了伤,但小石头还是奋力抢了过来:“我喝!”
“受不了了,我快受不了了!”马小春说。
“受不了你就少说话!说话费口水的。”慕容旸道。
“我也受不了了……”刘黑虎本来就丑,这时那张脸变得干巴巴的,更像是刚才饿鬼道里爬出来的怪物了:“回纥人怎么还不来,我不想活了,死了算了,临死前拖一个下马,也算做回英雄。”
慕容旸忽然道:“你死之前,能不能把尿给我?”
刘黑虎嘿了一声:“我把血都给你!”
“我不要血,喝不下,”慕容旸说:“那东西性燥,不能多喝,越喝……越渴。还是尿好些。虽然恶心。”
“可俺现在还鬼鸡-巴有什么尿啊!有俺也先自己喝了……”
到了这一天,唐军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很多人都已经到了只能勉强支撑的地步了。
“山下的水又来了!”
所有人都翻爬了上来,塞坎再一次在山下炫耀他们刚刚打来的清水,唐仁孝怒道:“这是回纥人的诡计!大家别中计!”
可是真正厉害的计策是你尽管知道他是计策却没法不中计。看着回纥人在山下尽情痛饮甘泉,山上所有士兵都难受得心里好像被火烧烤着!
“队正,我们……我们下去抢回纥人的水吧。”
“对啊,我们下去抢水吧。”
“对啊对啊!”
不知多少人叫嚷了起来,个个声音都嘶哑了。有的甚至已发不出声音。
“不行——”唐仁孝叫道:“他们这么做,一定是预先设计了圈套的!要是下去,别说抢水,连命都得送在那里!”
“可是我们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送命就送命,博一博,总好过在这里没尽头地挨,好过在这里活活等着渴死!”
“对,博一博!博一博!”
唐军将士们不是看不透这么明显的诡计,而是看透了也要冲下去,这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危险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看看军队就要乱了,群情激昂当中,有人道:“张特使来了!”
张迈走进了人群之中。
“啊,张特使!”
“特使,让我们下山去吧。”
“下山?”张迈问,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了:“下山干什么?”
“抢水啊!”
“抢水?”
“对!让我们下山,让我们去抢水!”
看着眼前这些快干瘪了的男儿,张迈知道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送死要求是无法拒绝的。可他还是说——
“不行。”
这是最高决策者的否决,没人敢反抗,但心里都不服。
这次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明天就别想他们能打仗了!
这时张迈笑了一下,龙鳞面具遮挡了他的笑容,但还是发出了一点笑声:“我为什么说不行呢?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
“对,因为我们派去后面涸湖底挖井的人,已经挖出了……湿沙!”
“什么!”
刘黑虎兴奋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对,湿沙,而且第一批湿沙今晚应该就能送到了。”
这个消息,传得比箭还快!不片刻七百将士就全部知道了!
“湿沙,湿沙,湿沙啊!”
士兵们无比地期待了起来。
“你们知道,湿沙的味道不?”一个老兵闭上眼睛,就仿佛一个没衣服穿的人在三九寒冬里在想象着暖洋洋的春天。
“怎么样的?”一个少年将士问。
“那湿沙啊,柔柔的,软软的,放在嘴里一吸……”
“怎么样!”好几个将士一起问,他们不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就想从老兵口里听到。
“里头就能吸出水来了。”
“哇——”好多人都闭上了眼睛,就像群体发骚一样,想象着吸出水来时那种迷人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