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着。
冷谓冲林怀忠点点头,林怀忠停下车,杨凡林也跟着停下车。后面那个日军中佐也急忙命人停下车。
重光惠子微笑道:“走罢,下车。”
冷谓拉开车门,跳下车,重光惠子看着冷谓,伸出手,微微一笑,冷谓面无表情,伸出手,扶着她下了车。
那日军中佐已经下了车,站在车前等候,重光惠子冲他招招手,那日军中佐急忙跑过来道:“惠子小姐,请你吩咐!”
重光惠子点头道:“把你准备的油料卸下来,装在他们车上。”
那日军中佐大声道:“嗨!”说着跑步回去,大声道:“快,把油料卸下来!”
那几个日本兵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将车上两个大油桶卸下车来。
冷谓一挥手,杨凡林带了几个战士过去,将油桶装上车,一辆车上装一个。
重光惠子一招手,那日军中佐急忙跑上前来。
重光惠子微笑道:“不错,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我会记住你的,日后有机会,我会在你上司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那日军中佐大喜,颤声道:“多谢惠子小姐,卑职”
重光惠子打断他,道:“行了,你去罢,就在这等着,待会我会找你。”
那日军中佐大声道:“嗨!”转身回到车前。
重光惠子看着冷谓,低声道:“你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说完,转身向远处走去。
冷谓一步步跟在后面。
走出老远,重光惠子站住脚步,回过神来,眼睛定定看着冷谓。
冷谓站住,沉声道:“谢谢你。”
重光惠子微微一笑,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轻描淡写这么一句话么?”
冷谓默然无语。
重光惠子凝视着他,微笑道:“我什么都替你们考虑到了,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冷谓淡淡道:“谢谢。”
重光惠子微笑道:“就知道你这样,过河拆桥,没良心。”说着,叹口气道:“可惜,我不能再跟着你们了。如果我再继续跟着你们,他们一定盯着你们,追着你们,你们会有麻烦的。”
冷谓淡淡道:“这样不是更好,我本来就想将你送到湖州城里,现在你已经安全了,你听我的话,早日回日本去,安安心心做你的贵小姐,千万不要再到中国来。”
重光惠子微笑道:“我会回去的,可是我如果再来呢?”
冷谓沉声道:“你希望最好不要再来!”
重光惠子目光闪动,笑道:“怎么,如果我再来中国,你会不会真的杀了我?”
冷谓默然无语。
重光惠子上前一步,和冷谓面对面站着,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可是如果我想再见到你,我就会来中国,难道你就再也不想见到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么?”
冷谓摇摇头,淡淡道:“我不是讨厌你,我是恨,我恨所有的日本人!再说,你我萍水相逢,我没有杀你,你也帮了我们,我不想再见到你,是因为如果再见,也许”
重光惠子仿佛呆了一下,叹了口气,面露凄然之色,忽地展颜笑道:“我有一个心愿,你能满足我吗?”
冷谓点点头,沉声道:“你说。”
重光惠子凝望着他,轻声道:“我想看看你的本来面目,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行吗?”
冷谓一呆,沉声道:“你所见到的就是我的本来面目,我就是这样子。”
重光惠子微笑道:“你看你,满脸都是灰尘,黑一道,白一道的,就跟化了装似的,哪里还能看清你的本来相貌?”
冷谓淡淡道:“还是算了吧,你我此生永不会再相见,又何必呢?”
重光惠子微笑道:“你这话不对,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山不转水转,也许我们还会再相见呢?比方说,战争结束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么?”
冷谓愣了一下,摇头道:“还是算了罢,我要走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重光惠子咬着嘴唇道:“不,我就想看看你长得啥样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刚才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们腹背受敌,陷入重围,可以说插翅难逃,可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记着我的安危,你更没有利用我来做人质,要挟他们放了你们。也就在那一刻,我决定帮你,帮你们脱险。”
冷谓淡淡道:“利用一个女人当人质,这我可做不出来。再说,我便是利用你当人质,要挟他们放了我们,他们也未必肯听话。”
重光惠子笑了,轻声道:“你这人,总是口不应心,你明明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你若是当真拿我当人质,要挟他们,他们投鼠忌器,绝对不会不管我,你们便可趁机脱身。老实说,你当时真没想过么?”
冷谓淡淡一笑,道:“想过,可我没想到你在他们眼里那么值钱,所以我没有那么做。”
重光惠子微微一笑。道:“你又睁眼说瞎话,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会想不到,你只是不愿意那样做罢了。”
冷谓沉默不语。
重光惠子微笑道:“难道临别之际,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么?”
冷谓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俯身捧起一捧雪,在脸上擦了擦。
重光惠子莞尔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微笑道:“我给你擦擦好不好,让我好好看看你,我要记住你,记在心里。”说着,拿着手帕,伸手去给他脸上擦拭。
冷谓急忙退后一步,道:“好了,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