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电令到达,冷谓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冬眠。
淞沪地区所有军统特工都接到了这个命令:“冬眠,所有人员停止一切活动,蛰伏待机。”
人人都觉得奇怪。
丁清知道他的意思。
叛徒没查出,内奸未除,任何行动都有可能失败,任何人都面临着危险。
可是怎么查出叛徒内奸呢?
丁清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她相信冷谓会有办法的。
冷谓今早又出去了。
他留言让自己等他。
丁清这次没有生气。
因为昨天他们互诉衷肠,已经彼此相知,明白了对方的心。
她知道冷谓一定有事要做。
他让上海军统特工都冬眠,可他自己绝不会冬眠。
他要和鬼子斗。
他还要查叛徒,除内奸。
他一定有他的法。
冷谓在码头。
他穿着风衣,戴着墨镜,隐身在人群里,远远盯着上船的乘客。
看到了,东条萌子终于来了,戴着红帽子,穿着红外套,提着一个皮箱,一个人过来了。
她看起来很安静,很沉静。
她慢慢走过来,过去检票。
她的眼睛不住四处张望,她在登人。
冷谓决定去见她。
这辈子就此分别,永不相见。
那就见最后一次罢。
有些话,只要说,有的事,总要了断。
冷谓走上前,轻轻咳嗽一声,东条萌子身子猛地一震,通地一声,手里拿着的皮箱掉在地上,东条萌子猛地回头,看到了冷谓。
他终于来了!
东条萌子已经痴了。
她呆呆看着冷谓,已经忘了一切。
冷谓微微一笑,走上前,提起她的皮箱,伸手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一边。
东条萌子安安静静跟着他走,没有丝毫犹豫迟疑。
冷谓低声道:“为什么忽然要走?”
东条萌子轻声道:“你是中国人?”
两人都问了对方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对方。
东条萌子低声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冷谓点点头。
东条萌子低着头,轻声道:“我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吃。”
冷谓点点头。
东条萌子抬起头,凝望着他,轻声道:“我要走了。”
冷谓点点头。
东条萌子看着他,伸出手。
冷谓将皮箱交给她。
两手莆接的时候,东条萌子一下子拉住了冷谓的手,皮箱看看要掉在地上,冷谓另一只手一伸,操住了皮箱。
东条萌子扑到冷谓怀里,伸手抱住他。
冷谓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搂着她。
东条萌子的头深深埋在冷谓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冷谓的腰。
俩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一声汽笛长鸣。
东条萌子抬起头,看看冷谓,伸手接过皮箱,转身就走。
冷谓呆呆站着,看着她上了船。
东条萌子隐入了人群。
冷谓呆呆站着。
轮船一声长鸣,开了。
冷谓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哪不对。
倒底是哪不对呢?
冷谓呆呆看着,忽然心中一动:“是了,是了,她没有哭,东条萌子没有哭,她今天没有掉一滴眼泪!”
冷谓自己都觉得心酸,眼睛已经湿润,可是她,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好奇怪的女人。
轮船开了,隐隐约约看到东条萌子站在甲板上,朝自己这边看着。
冷谓木然站着,说不出的惆怅么。
轮船开了。
两人都以为,他们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后来有一天,他们忽然就遇到了,忽然就见面了。
那是以后的故事了。
春田梅子很生气。
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失败,她的心在流血。
偏偏她真的受了伤。坦克炮弹爆炸,炸伤了她。
打猎,猎物逃走了,猎手还被咬了一口。
这算哪门子事?
一个日军少佐站在春田梅子病床前,低声道:“长官,我已安排人手,加强了对抗日分子的追捕,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收获。”
春田梅子眼睛直直盯着前面,仿佛没有听到。
那日军少佐叹口气,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再说。
过了好一会,春田梅子转过头,冷冷道:“晴气司令官也住院了?”
那鬼子少佐低着头,小声道:“是!晴气司令官被坦克炮弹炸断了一条胳膊,就住在楼上病房。”
春田梅子脸色阴沉,恶狠狠道:“我们三个人,都被那个中国人打伤住院,你说,他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鬼子少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事实甚于雄辩,在铁的事实面前,一切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可笑之极。
春田梅子看着那日军少佐,低声道:“谷山君,你发觉没有,这个中国人,和我们以前遇到的对手不太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谷山辉抿着嘴道:“是,我们似乎猜不到对手下一步要做什么。”
春田梅子冷冷道:“不错,谷山君,你说到了重点。任何时候,任何战斗,料敌机先这四个字都很重要,都是取胜的关键。可是我们现在偏偏就是猜不透对手的心思,不但不能在事情发生前提前做出布置,而且不能在事情发生后及时做出反应,这很可怕。”
谷山辉道:“这都怪那个中国人太狡猾,永远不按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