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可知道,在战国年代前后,有多少枭雄成功上洛?大内家、细川家、三好家……可除了最后的信长公之外,又有哪一家得了天下?还不是中道崩殂、由盛转衰,从此霸业成空?”
守随信吉对此连连摇头,“……即使是信长公,从上洛成功到制霸天下,也前后花了十多年吧!所以,对于我毛利家的征途来说,上洛进京只是一个开始,不是结束z四年之前相比,德川将军家确实是衰弱了许多,但也还没有弱到可以一战而灭的程度。诸君还须做好征战沙场数年甚至十余年的准备。
明国有谚语云:‘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倒幕之事无法一蹴而就,那么为了持久作战,后方就得清理干净g得当年丰臣太阁在出兵二十万打赢小田原城之役,消灭关东霸主北条家之后,分明是天下已定的局面,却还是又花费一年时间扫荡了东北的陆奥、出羽各家诸侯,才从容调集各藩兵马,出征朝鲜——若非事先如此犁庭扫穴、斩绝后患,只怕在丰臣太阁渡海攻朝稍有受挫之后,奥羽偏远之地就要立时生乱了!
同样的道理,我藩虽然先破幕府,又平萨摩,兵威震慑海内。可眼下的九州局面最多只能说是粗定,多数藩国只是暗中送信投诚,尚未公开臣服,谈不上可靠。另有平户、唐津、岛原数藩,更是死硬的佐幕派,还在继续以幕府和四国土佐藩为外援,坚持与我军为敌。甚至就连幕府安置在九州的长崎奉行,迄今也尚未剿灭,这几个月里还在继续通过长崎港联络西洋商人,帮助幕府从海外进口硝石和军械……”
他一边如此对着众人侃侃而谈,一边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出日本关西的粗略地图,“……对于我藩来说,明年确实是可以开始竖起倒幕的旗帜了,但万万不可一心只想着上洛进兵平安京,却忘了后路安危。而是还需循序渐进,无论如何也得先拔掉长崎这颗钉子,同时强迫西国各藩站队一起出兵才行……”
只是刚刚讲到此处,几位侍女就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守随信吉便停下了话头,领着诸位宾客双手抱拳,表情虔诚地做起了餐前祈祷——随着一批又一批的长州新军在辽东和福建完成了整训,相继返回日本,耶稣会传教士兼炮术教官邓肯的“忠君爱国天主教”也随之进入了长州藩:自守随信吉以下,所有的长州新军都在受训期间集体受洗,皈依了“忠君爱国天主教”的日本版变种“忠天皇爱长州天主教”……
而长州新军和大明福宁军(为了从耶稣会那边忽悠到技术援助,黄石大帅的军队很早就都受了洗)在日本战场上的所向披靡,又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天主教的神通和灵验——自古以来,日本民族就有模仿和追随强者的习惯,所以在上次“征长战争”胜利结束之后,由藩主毛利秀就大人带头,毛利家的诸多重臣藩士一起皈依入教,正式变成“切支丹大名”(中世日本对基督徒的绰号),而长州藩的商人百姓见状,也相继效仿入教……再接下来,那些向长州藩降伏的诸侯大名,为了讨好毛利家,同样纷纷受洗皈依。
——于是,不管虔诚度如何,至少在短短几年之内,耶稣会就在日本增收了近百万“主的羔羊”……
祈祷完毕之后,首先端上来的是几碟冷盘,主要是日本人餐桌上比较常见的腌渍酱菜、小鱼干之类。由于是平时常吃的寻常东西,在座众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听着守随信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见守随宿老转身拉过一位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幼龄美少年,向众人进行介绍……直到此时,众位宾客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年仅十岁的美少年,并不是守随信吉宿老新收的“小姓”或者说男宠,而是九州岛天主教会派来的使者,名为天草四郎时贞,其父亲原本是丰臣时代著名“切支丹”大名小西行长的家臣。
在关原合战之后,战败的小西行长被德川家斩首,领地遭到改易,家臣们纷纷四散成为浪人。天草四郎时贞一家也来到长崎港,继续虔诚地信奉天主教,并且在地下组织秘密的教会,以对抗德川幕府颁布的“禁教令”。而从小聪慧伶俐,精通教义和西洋医术,有着“神童”之称天草四郎时贞,更是被九州的基督徒们捧为“圣子”,堪称是偶像级明星人物——别看他年纪小,只要随便招招手就有粉丝来为他卖命!
——室町幕府末期,随着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先后到达日本,天主教在日本迅速传播。到十六世纪八十年代,日本全国已有二百余座教堂,受洗皈依的日本基督徒总数也达到了数十万之多。
但是,自从思想极端保守的德川家康开创了江户幕府之后,就对天主教一直持敌视态度,多次颁布“禁教令”,下令捕杀传教士,捣毁教堂,对全国天主教徒实行各种残酷而血腥的镇压,其中基督徒最多的九州岛,更是上述迫害行动的重灾区,迫使九州的天主教会只能转入地下活动……这样暗无天日的苦日子熬了十几年之后,九州岛上的基督徒和传教士突然惊喜地发现:随着长州一声炮响,日本来了一支十字军!!!
早在四年前的“征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