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次赶至承明殿时, 皇帝已然起身,贤妃也已不在,屋内只有李公公候着,此乃皇帝最信任之人, 是以也不避忌,经此一病, 启帝只觉许多事当需交代, 指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归了, 这才将南枫叫回来,仔细嘱咐,
“龙椅底下有道密旨, 上头写着什么, 想必你也该清楚, 朕之所以一直没公开, 就是因为你是皇孙,隔了一代, 倘若这会子说出来, 势必引起你那些皇叔们的不满, 一旦他们一起针对你,你的处境越发危险, 思来想去, 朕才拟了这道密旨, 万一哪天朕突发恶疾, 来不及宣布, 你就让小李子将那道密旨取出来,公之于众,到时候米已成炊,他们再无可奈何”
黎南枫也曾想过皇位,但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难当大任,而今听着祖父的叮嘱顿生凄凉,跪于龙床之畔悲戚道:
“皇祖您正值壮年,说这些为时尚早,大启江山和臣民还等着您来打理,孙儿虽有为您分忧之心,但终究太年轻,资历尚浅,还需历练,难以服众。皇祖自当保重龙体,惟有您才能支撑这江山社稷”
旁人说这种话,启帝只当他们是虚伪之词,但南枫说出来的感觉很不一样,启帝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孩子的真挚,他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比起那些说什么无意皇位之人要实在得多,但他也的确感觉此刻的自己难当重任,这便是启帝最欣赏他的地方,
“朕也想为你多打拼几年,留给你盛世江山,然而有人认为朕这皇位坐得太久,想让朕安息呢”
此话不会是无中生有,黎南枫不禁联想到皇祖这次的病况,“敢问皇祖,此次因何而病”
他的眼中是真正的关切,不似兴王那般,闯进来贼眉鼠眼,就是想瞧瞧皇帝病到什么程度,是以启帝才会格外排斥,但对于南枫就不一样了,能让他放心传位之人,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人啊到了一定年纪,就开始恐惧天命,想着延年益寿,朕也不例外,让人去寻强身健体的丹药,千秋万寿是不可能的,就想着能够多活十几年也好,才用头三个月倒也有些功效,只觉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自得了场风寒之后,身子就这么突然垮掉。”
自古帝王皆如此,一到了这个位置,就想跟天斗,黎南枫也不好说皇祖什么,只想尽管查清此事,才好对症下药,使皇祖恢复康健,
“可是跟那药丸有关”
点了点头,启帝道:“太医也是这般猜测,现已将药丸拿去,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若让朕查到是谁在动手脚,必然严加惩戒,绝不姑息”
心火上涌的启帝不自觉的咳了几声,黎南枫忙上前为他顺背,“皇祖千万保重,自有太医严查,您还是安心将养身子吧,万莫为此动怒。”
道罢此事,启帝心头的石块总算落地,也不怕再出意外,交代他隐瞒病情,黎南枫会意应承,就此告退,不再耽误皇祖休息。
出得殿门,他忽觉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到底还是如他所料,皇祖想将皇祖传给他,只是这么多王叔虎视眈眈,他真的能够顺利踏上龙椅吗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来时还是秋阳高照,这会子已变得阴云密布,黎南枫隐约感觉到,这皇城怕是也要变天了
回府后,黎南枫面色沉重,疏婵也没多问,先让下人帮他换药,期间他的目光明显飘忽,似在思索着什么。
待下人出去后,疏婵这才问起,“到底发生何事我听人说你入宫去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
皇祖说过要他保密,他连母亲都打算瞒着,但疏婵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枕边人,说好了信任彼此,他便不想再有所隐瞒,于是和盘托出,疏婵一听闻皇上有意将皇位传给他,目光瞬黯,
“皇上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你上头还有那么多王叔,个个如狼似虎,他们怎肯让你继承皇位”
之所以放弃自己的儿子,必是因为他们都有皇祖不满意的地方,黎南枫总不能去问皇上,您为何选我吧“这是皇祖的决定,料想他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与他们争抢,但若皇祖真把江山交付与我,那我自当奋力守护。”
听这话音,他似乎已经坦然接受,这让疏婵有些难以接受,没想到嫁给皇帝的孙子还能跟皇位扯上关系,往后的日子还怎么平静
黎南枫心中亦不平静,并未注意到疏婵的神情有变,最近是多事之秋,又想起疏婵的忧虑,他便想尽快解决,于是直接赶往德馨院,拜见他母亲,打听秋颜一事,
“母妃您也瞧见了,秋颜几次三番针对疏婵,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她到底为何而疯,还请母妃说句实话”
“可不就是掉入湖中,得了温热之症,一直没好,才会如此嘛你又不是不清楚,还来问我”
明显装傻,黎南枫已没了耐性,“这些年来,母妃对于当时的情况很忌讳,一直不许旁人讨论,孩儿就觉得怪异,但也不想多管,可如今疏婵也被牵扯其中,几次遇险,母妃您又明显偏帮秋颜,八成是晓得什么内情,才故意隐瞒吧”
太王妃坚持不认,黎南枫也不再客气,“虽是几年前的事,但孩儿也还记得,父王有一个妾室,跟疏婵有几分相似,因为那个女人是疏婵的小姨母大抵正是因为这个,秋颜才会一见疏婵就发狂,也许她不是说疏婵是坏人,而是指的那个妾室究竟她们有什么过节,是否跟秋颜得病有关”
此事他一直没跟疏婵提起,因这只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