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吴是一个敦实的小黑胖子,五短的身材,富态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在他刚入伍担任笔录官时,高毅常嘲笑他蹲下的时候就像个球,
那时高毅与其平级,所以他还只是笑眯眯的,现在如果开这种玩笑,高毅感觉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说起这人连升sān_jí担任参谋,除了让人摸不着头脑之外,还让高毅懂得了命运无常。这个文官没打过一场仗,却能成为马敬账下骨干,而自己这个原主人,可是从出生开始就落在战场上,而来二十载春秋,不知道沙场流血几樽。
但至今为止,高毅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可是靠着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得以坐上百夫长的位置,若不是这与高毅同名同姓之人最后自杀一心求死,来自蓝星的高毅还真不能得到这具身体。
吴建吴从远处走来,前面有人领路,是那个瘦瘦的小孩阁洛。阁洛一来到二人前,就止住身形,嘴巴闭上,看样子比站在吴建吴身后的墨朱还要紧。
高毅感觉气氛有些异常,他看到身边陆景明握拳的手,握得很紧。
“跟我来。”
吴建吴转身离开,领着二人来到他的帐篷内,墨朱守卫帐门,阁洛则不知道去哪里了,高毅猜他是继续当他的马官去了。
帐篷本来是素白色,现在却已经黑的发乌;纵然作为参谋中权柄最大者,吴建吴的帐篷却没有雇人来收拾整理,角落的杂物堆积一片,地面的毯子一角高高翻起,仿佛海上卷起的浪头。
毛绒绒毯子上面摆着几案,案上燃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陆景明看出这是东海胶树香,价值不菲,但他向右看时,却陡然心里一跳。
火珠林的头颅就摆在案上,脸上的肌肉扭曲,双目无神,皮肤已经呈现异常的色差——这颗头颅很快将腐烂,发臭。
吴建吴与其身材不相称的手五指摊开,就抓着火珠林的头盖骨,沉声道:“这人长得与火珠林很像,我差点都被骗过。”
“这人不是火珠林?”高毅惊讶道。
吴建吴摇了摇头,拍了拍高毅的肩头,道:“长得很像,但确实不是。”
吴建吴平素里勤勉自律,虽然与二人私交不错,但公事之上,是绝不会开玩笑的。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高毅咬了咬牙,转头向外走去,大声道:“我这就把真人的人头给你拿回来!”
辛辛苦苦把这人脑袋带回来,却被告知并非此人,任谁都会感到愤怒。
陆景明大声道:“高毅!”
高毅转过去的身体僵了一下,道:“嗯?”
陆景明转头对他严肃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你与他孰强孰弱?你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他?”
高毅面露难堪之色,向后退了几步,低头不言不语。
陆景明眼睛瞥向高毅,却带有几分疑惑,他替兄从军已有五年,高毅这人似乎从他参军是就在军内了,两人一见如故,交情莫逆。
不过最近几年高毅的脾气明显与之前沉稳睿智不同。现如今的他更容易意气用事,也更受不得挑拨激将,虽然本性不坏,但现在的他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牛犊,身手也倒退许多,这一切都隐隐让陆景明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在哪里,他却也说不上来。
但是现在吴建吴一说这火珠林的脑袋是假的,陆景明立刻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怀疑的态度。
面向心生,高毅此刻也感受到了陆景明怀疑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这人不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吧!
这几年以来,高毅本以为自己隐藏足够,现在发现还是在不经意间有露出马脚。
除了陆景明,就是高毅那一班手下与其最熟,吴次之,但也算是友好。
吴建吴忽然“噗哧”笑道:“老高,恐怕你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是找不到活着的火珠林咯。”
高毅本来躁动的情绪此刻慢慢平静下来,道:“吴参谋是说....”火珠林是燕国“水火二将”之一,号称一骑破千,目中无人武力强悍;要找这种人,高毅觉得并不困难。
于是他转头看向吴建吴,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仍然一副疑惑之色。
吴建吴指了指案下,原来阴影处还有一颗头颅!
那正是火珠林的脑袋,脸色铁青,嘴巴好像抹了一层灰色的铁水。
陆景明目光如炬,道:“他是中毒死的?”
吴建吴点了点头,“正是”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很有必要,继续道:“而且是即死。”
古往今来,能致人立死之毒寥寥无几,幽燕之地地处边陲,气候寒冷,毒药一类并无值得注意的地方。
陆景明揉了揉下巴,问道:“这人头是从何处得来?”
吴建吴的脸色这才阴沉下来:“齐人。”
“齐人?”陆景明终究没从这两个字中琢磨出别的意思来,道:“这个齐人竟然有这种凶猛的毒药,最吓人的是这人竟能让火珠林中了他的毒”
右军破城后三日不收刀,城内血流漂橹,如坠地狱;在齐人眼里,作为右军头领的火珠林恐怕是他们最大的仇人了。高毅想了想,道:“这这人报齐人的仇,却也间接帮我了我们忙?”
两人点了点头,就都没有说话,三人都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高毅继续道:“事已至此,我等甘愿受罚。”
陆景明没说话,但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吴建吴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别这副引颈受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