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楚长海便被楚老爷子带着,好一阵焚香沐浴,换上郑重袍服,踏着浓浓的晨雾走向村子里的祠堂。
那里早已等满了人。
女人是不能够进祠堂的,一辈子也就是到了死亡之后,才会将牌位请进祠堂,以享受子孙后代的香火奉养。
来了月事、小产,甚至身怀有孕的女人,带着一身污秽,更是连祠堂边缘都不能靠近。
因此,陈氏和赵氏被就在了家中,而激动如刘氏,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却依旧只能干巴巴等在外面,旁边是被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还肿着脸的楚春燕。
此时的她满目怨恨,不时用眼刀子戳着楚容。
爹娘因为四哥的事顾不上她,脸颊疼了一夜也没人理会,这叫被宠爱惯了的她十分难受,偏偏还得忍着,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楚容身上。
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
那眼刀子太过锋利,楚容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一大早被吵醒,还不得不爬起来,整个人懒洋洋困得厉害,因此,被孟氏抱在怀里的楚容,淡淡看了楚春燕一眼,闭了眼点着头打瞌睡。
祠堂神圣之地不容喧哗吵闹,守在外面的人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诉求楚长海有出息,请求先祖保佑他前途光明,最后来了一嘴护佑香山村老老少少平安顺遂。
直到太阳爬到中空,炙热得叫人眼花缭乱,祭拜告慰先祖才算结束。
“好了,各位村民们都回去吧!”村长朗声,将在场的人全部赶了回去,脸上的喜气怎么也藏不住,仿佛中了廪生之人是他的儿子一样。
村长的话十分有力度,围观的村民们应声离开了,一部分忙碌家中事物,一部分跟着楚长海来到了楚家好一番道喜奉承。
楚长海很忙,因为中了头名秀才,城里很多员外老爷都送了礼,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要一一上门表示感谢,还有同窗、恩师,整日流连各种会场酒席,红光满面。
“老头子,你看,还有人给我们家老四送田产呢,我们家就二十亩水田,人家一送就是一百亩,而且这时候正是收获的季节,人家连地里的稻谷一起送了过来!”刘氏激动不已,捏着那田契看了一遍又一遍。
上面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因为和家里的田契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上面的数字。
然而,再看不懂文字,对数字,尤其是银钱的数字,贫穷如楚家这等农户,也是认识的。
楚老爷子一脸骄傲,读书人本该拒绝这些送礼的,然,田地实在是太过诱人,农人出身的他根本无法抗拒,加上楚长海说了:“爹和娘尽管收着便是,员外那里儿子回去登门道谢。”
所以,楚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收了,家里一下子从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苦苦挣扎之中一跃成为香山村的小地主。
“收起来吧,仔细藏着,这两日我就请人将地里的庄稼都收了,粮仓晒谷场都准备好了么?”楚老爷子压了压激动不已的心,问道。
刘氏点头:“当然都准备好了,为了收粮食,我可是专门跑去问了风水先生,叫他测了最近好天气…我跟你说啊,中间会有一日暴雨突袭,我们家要做好防护,然后不要告诉别人,叫那些人的谷子全部泡烂在水里。”
楚老爷子瞪了刘氏一眼,道:“糊涂的东西,地里的庄稼就是农民的命,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了会下雨却闭了口什么都不说,眼睁睁看着那些被收起来了的庄稼转眼之间被暴雨冲刷发芽,那还是人么?多少人得因此承受灭顶之灾?”
刘氏瘪嘴,别人的是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那些被泡烂的庄稼谷子又不是他们家的,管他去死,就是因此卖儿卖女,那也跟她没有关系,她还乐得看热闹。
然,老爷子发话了,就知道他会找机会告诉其他人,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哪怕半信半疑,还是会有很大一部分人照做。
若是二十亩地,那么楚老爷子一定会撸起袖子,带着一家人忙活起来。
但是加上一百亩,那就很吃力了。
因此,楚老爷子进城找了几个庄稼好手,租借了两头牛,准备收获的时候派上用场。
只待看日子,收获满地的金黄。
“老四啊,怎么样?那员外提了什么要求?”楚老爷子抓住了即将出门的楚长海问道。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楚老爷子不相信那员外真的只是为了恭喜自家儿子考中秀才,而大手笔的送上百亩良田,必然有所图谋,这才正常。
楚长海拱手一礼,笑道:“爹放心收着便是,方员外的确有求于我,然,那是几年乃至十几年之后的事,现在操心太过遥远了。”
楚老爷子一脸沉重,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爹知道你聪慧过人,比爹看得多,但是你太年轻,阅历太浅,告诉爹,叫爹给你出出主意。”
楚长海点头,道:“方员外要我给他留下一千亩土地的免税名额。”
一千亩,那是举子免去税收的量度。
楚老爷子愣了下,将土地挂在老四名下,的确可以免去很多税收,然,据他所知,这位方员外手下土地可是过了万的,那是真正的地主,腰缠万贯,为了一千亩免税送出去一百亩?
总觉得不对劲。
楚容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方员外这个人在城里也是一号人物,真正的财大气粗,每天收入抵过很多人的一辈子,钱财多得花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