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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大都,还冷得冻人,寒风像刀子一样直割人脸,这时候人们简直恨不得躺在床上,把厚被子盖上,紧紧捂住不出门。但是在猫儿胡同,却有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女人站在寒风中,朝一户院门禁闭的人家小声嘀咕着。
“看白家这闹的,还没生出来?”
“这一胎还真凶险,昨晚就动了,到现在还没出来,那叫声听着是越来越小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该呀,刘莹那肚子六个月的时候,还跟她的同学一块去参加开国大典呢!我可看到了,她当时捆了肚子,穿着列宁装,和她的同学排队边唱边跳,还蹦哒,这么折腾了一天都没事,怎么现在就不成了?”
其中一个女人眼睛尖,看到小侧门被打开了,赶紧扯住身边人的袖子:“快噤声,白家老太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眼色鲜艳的蓝色棉袄,上面打了几个补丁的老女人从院子里出来,她横眉竖眼,抿着嘴巴,眼睛里闪着寒光,一副刻薄凶狠像。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被这老太太这么一看,吓得立刻四散。
白家老太太,白金氏,不好惹,这是猫儿胡同所有居民的共识。
“呸!”白金氏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都是这些长舌妇,叨逼叨逼的,才害得她的宝贝孙子现在还出不来!
这时候,一个精神紧张到有些神经兮兮的女人匆匆从院子里出来,“娘,你说要不要去庙里拜拜?”弟媳的叫声越来越小,从她屋里捧出来的血水也越来越多,她害怕。
白金氏一巴掌拍在二媳妇的脑门上,“拜什么拜,我孙子是有大造化的,别人不拜他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他去拜别人!都赖刘英!若是我金孙有什么好赖,我准饶不了她!”刘英就是她那正在生孩子的三媳妇。
白金氏说完快步走进院子中,若不是门外那几个烂嘴的女人说话声音太大,她生怕她们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让金孙不开心,不愿出生,她才舍不得离开产房呢!金孙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是她这个奶奶才对!
西厢房内,白光感觉到了自己处在一个缺氧的环境里,身体被挤到一处狭窄的地方,周围黑乎乎的,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他不是死了吗?难道这就是地狱?真难受呀!
“小孙孙,你快出来,让奶奶看看你!”一个慈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现在该不会是刚投胎了吧?白光灵光一闪,猛地用力往外爬。
白金氏兴奋,她生了四个孩子,自然明白小媳妇的状态代表了什么。她站在宫口,嘴里不停给乖孙鼓劲。
终于,白光的头露出来了。早就等着的白金氏先产婆一步把乖孙接住。
产婆一愣,她没想到这老虔婆竟然会那么喜欢这孩子。要知道她自己的儿子,从懂事之日起,就没有少挨她打!而且她已经有三个孙子了,那三个孙子都是她接生的,但是没见她对谁特殊呀,怎么这个就例外了?
“冷着干什么,快帮她处理处理!”白金氏帮白光剪掉脐带后,就看到产婆呆呆地站在一旁,于是没好气地骂道。这老家伙,若不是怕惊着了乖孙,她一定把她骂臭!收费那么贵,连生个孩子都不会!害得她乖孙受罪了!
产婆赶紧回归神来,她干接生婆这行那么多年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哟,白老太,您这金孙跟您亲,您才说想看看他,他就出来了!可见是个有福气的!”这话既捧了孩子,又捧了金老太。
产婆这话说到白金氏的心坎上了,她也举觉得乖孙跟她亲。
产婆见白金氏的眼神变得温和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的工钱应该不会被克扣了吧!
“婆婆,小白曙长得真好看!”白玉氏站在婆婆白金氏身旁,看着她帮刚出生的小侄子清理身上的污血。洗去污血,被包在柔软的白棉布里的小婴儿,没有一般婴儿刚出生时的青紫,他全身的皮肤晶莹剔透,像上好的白玉一样,泛着点点红光。
白光,哦,不,现在应该叫做白曙了,他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他突然觉得以前万分嫌弃的“白光”这个名字非常好听,至少比这个“白薯”强上百倍吧!
“睁开眼睛了,睁开眼睛了!我乖孙果然不一般!”白金氏笑得露出了牙床。
白曙一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金光闪到了!白金氏那颗大大的金牙,太耀眼了……他扭过头,不想被晃到。
他转头的方向正好是白玉氏站的方向,白玉氏出了惊喜的笑声,“咿呀,他看我了,看我了!”
白金氏颇为嫌弃地白了二媳妇一眼,“去去去,外面那么多要忙的,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白玉氏傻傻地问:“有什么要做的?”
白金氏都懒得看她了,这二媳妇的脑子真是没救了!当初娶她进门还真是看走眼了,幸好她没生孩子,不然到时候自己的孙子跟他妈一样蠢,那她还不得丢死人!
白金氏直接把孩子抱回她的房间去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孩子的母亲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眼。这个金孙,她决定要亲手抚养。借口她都已经想好了,三儿不在家,刘英既要坐月子,又要照顾两个大点的孩子,哪里有时间和精力照看老小。还是她这个做奶奶的,多累些,帮她带孩子。
白金氏一带孩子出西厢房,老伴就跟在她后面走进了正房。
白三朝没有说话,只是巴巴地在白金氏身边打转。白金氏不耐烦,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