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彦熙让她起身,轻叹道:“我不会怪你。但也不会原谅你。淑桐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好好照顾她。至于你,还是留在星曜城吧,回去长安,只怕太子饶不了你。”
“王爷……”柳纤惠刚起身又要跪,楚彦熙却提住她的手让她站定。他甚至不再看一眼这个含泪的侧夫人,背合双手走向书桌自己研磨。
柳纤惠含着泪,依依上前,只见楚彦熙取笔蘸墨,已写下两个字:休书。
“王爷!”柳纤惠震惊,上前抱住楚彦熙的臂膀,一双玲珑目已如雨落泪,“您……您……”
楚彦熙不语,抬起手轻轻抚落她的手,继续写道:
大燮修元十年,宁郡王楚彦熙谨立休书一封
夫妻前缘皆因三世,如枝柳黄鹂,并蒂杜鹃;相对齐眉,花颜共坐。侧夫人柳氏,乃宁妃作保,嫁入王府,育有皇女昌乐。
惜难通二心,终难归一意,今且禀明吾皇,告祷月老,仅求一别,立此休书,后任其改嫁,就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恐日后无凭据,自愿立此书为约。
一文写罢,楚彦熙签上姓名,并掏出贴身印鉴盖上。
楚彦熙将笔丢进笔洗之中,冷着脸将休书掷给已跌坐在地抽泣不止的柳纤惠:“我会叫靖梁王给你入星曜城的籍。找个普通人,嫁了吧。”
“王爷!王爷!”柳纤惠扑过去死死攥着他长袍的下摆,哭道,“王爷是恨我吗?可是妾身从没有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太子多次向妾身打听王府的事,妾身从来只说一些鸡毛蒜皮!王爷,王爷!妾身从无害人之心,只是身不由己!王爷!天地可鉴,我柳芽儿若做过对不起王爷,对不起宁妃的事,叫天火地杀。永不超生!”
“你若真无害人之心,那些药方是怎么回事?”楚彦熙终于爆发了愤怒,他狠狠转过脸,将地上扑倒哭泣的柳纤惠一把拽起。“竹叶和淡竹叶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没查过!王府里还留着药方做证据!你真狠,宁妃何曾对不起你?!你居然能想出这种偷天换日的法子害了她性命!”
柳纤惠周身一颤,双膝伏软又差点跌倒,只听楚彦熙狮子一般的怒吼继续往下说:“王府里只有你精通药理,徐太医早就禀过我实情!你们一个个都让雪歌顶了命,也不怕怨鬼夜敲门吗?!雪歌是跋扈了一些,也玩过一些小花招,但就至于死那样惨嘛!?柳芽儿啊,你们这些人,早就该死千遍万遍!若不是看着你真心护着王府家眷。实心用事,本王早一剑结果了你!”
楚彦熙手一松,柳纤惠活似木偶般瘫倒,她再也哭喊不出来。忽然,她权似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楚彦熙的布靴。失声喊道:“王爷,请您听我说!您以为这都是妾身的主意吗?”柳纤惠拼了命拦住楚彦熙,“王爷,你可曾想过,若没有夫人的指示,柳芽儿怎敢伤了宁妃?您既然查了药方的档,必该知道。夫人对妾身也下了杀手!徐太医在妾身的紫石英柏子仁丸里面,也加了淡竹叶……妾身……妾身也几乎让她害死啊……”
楚彦熙脚步一顿,面部微微抽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竟身处于这样一个危机四伏,遍布诡计的深深庭院。他不想再跟这些满腹阴谋的女子说话,甩开了她的纠缠。就此离去。
就这样吧。
我已经足够仁义了。
不知何时,星曜城暖暖的阳光中,多了一份瑟瑟秋意。转眼,春夏不在。
楚彦熙提着袍脚,推开了珠儿的房间。
“王爷!”珠儿笑脸如花。明眸善睐,秋水深瞳的喜悦呼之欲出,“刚才我下棋赢了宁大哥呢!”
楚彦熙只觉得一阵轻松,抚着珠儿的头发:“珠儿真聪明!”
珠儿脸上一红,又笑问:“刚才王爷做什么去了?好一会子才回来!”
楚彦熙坐到她对面,含笑道:“打发了一个讨厌的人。珠儿,从今往后,就咱们两个人,长相陪伴,一世厮守,你说好吗?”
他说得那样完美和幸福,珠儿心念一动,站起身搂住他脖子靠在他肩上:“王爷说怎样,珠儿就怎样。”
不知何时开始,楚彦熙和珠儿渐生爱意,经过那夜,两人已全然丢盔卸甲,只想彼此相依相偎到永远。
“今天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楚彦熙横抱起珠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再给她盖上薄被,“好好睡一觉,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来陪你。”
说罢,他轻轻吻过珠儿的额头,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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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靖梁王府休养的日子,平淡得像一汪水。
几个受了伤的,都在靖梁王府休养。陈子枫刚承继了靖梁王位,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星曜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些个贪官污吏也只得暂时收敛了些。
“送走了李羡瞳,你也总算是轻松一些了吧?”李羡瞳走得那天,楚彦熙和陈子枫一杯水酒送走了他。回城的路上,楚彦熙忽然发问道。
珠儿骑行在他另一侧,听到他发问,也将目光投向楚彦熙另一边的陈子枫。
“若不是你拦着,我真有心杀了他,”陈子枫并不看楚彦熙的目光,散淡地盯着远远的星曜城,“要知道,你把我的封地,给了他。”
“宛城这地方,确实个攥沙出油的富贵之乡。但是,福兮,祸之所倚,”楚彦熙徐徐而道,“宛城是肥,但南边是蛮荒未开的云州,北边是南越,西边是灵州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