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言之有理。”杨坚声音沉闷，就在韩擒虎松了口气时，忽然甩脱他的手臂，大步朝外走去。/p
韩擒虎大惊，追随而出，“殿下！”/p
杨坚脚步飞快，转眼就已立于厅中，朗声道：“今晚驿站之事，悉听韩擒虎调度，违令者随其处置。战青——随我走！”他大步朝外，飞身上了马背，不待韩擒虎再说什么，已然绝尘离去。/p
韩擒虎匆匆追出去，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p
旷野之间，夜风渐冷，天上云层愈积愈厚，渐渐遮住月亮。/p
伽罗紧紧伏在马背，极力将自己缩作一团。/p
虞世基、裴蕴和岳华与随同而来的近二十名侍卫肩背相接，将她护在正中。/p
而在外围，百余名西胡人各执弯刀，攻势凶狠。他们显然训练有素，不止身手利落凶狠，相互配合得也极好，虽有杨坚精挑细选的侍卫阻挡，却还是渐攻渐近，将圈子压得越来越小。/p
北地深夜的风冷飕飕的刮过脸颊，冰凉入骨。/p
伽罗伏在马背，手中握着杨坚给的匕，鼻尖竟自沁出细汗。/p
骏马在激战中受惊，在原地团团乱转，伽罗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瞧着那些刀影剑光，心惊胆战。凶猛的围攻下，侍卫们应付得越来越吃力，弯刀划出伤口，有血滴溅来，落在伽罗的脸上，温热濡湿。/p
她紧紧的握着缰绳，猛然听见远处有极低的唿哨响起，迅逼近。/p
伽罗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却见侍卫们陡然焕出精神，分了数人，往唿哨的方向聚集。/p
不过片刻，劲弓破空的声音传来，在西胡人的惨呼中，有人纵马驰来，从侍卫拼力破开的豁口中闯入。他的身体伏得极低，一身漆黑的衣袍猎猎鼓动，经过伽罗身边时一把将她勾入怀中，搭在他的马背上。/p
伽罗方才被绕得头昏眼花，仓促中但见一柄漆黑的铁扇挥舞，从扇柄突出的利刃挺在前面，果决而迅的冲开阻拦，于飞溅的鲜血之中，突出重围。/p
虞世基与战青联手善后，拦住意图追赶的西胡人。/p
身下的马疾驰如风，颠得伽罗几欲呕吐，而刀剑声却迅远去了，最后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p
伽罗再次触到地面时，只觉天旋地转。/p
虽然曾在淮南学过骑马，却从未这么快的疾驰飞奔过，更何况还是胸腹向下的搭在马背。即便那人在脱离危险后拎起她，让她能靠在他胸膛前骑马，五脏六腑却还是颠得几乎错位，难受之极。/p
她不自觉的蹲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极力缓解不适。/p
那人也蹲身在侧，沉默不语。/p
好半天伽罗才缓过劲来，侧头望过去，残留的晕眩中，终于看清他的面容。/p
“殿下！”她的惊讶溢于言表，瞪大眼睛将杨坚看了片刻，察觉失礼，忙又垂眸。而后，她看到了身侧那匹倒地气绝的马——雄健的体格，油亮的皮毛，后臀上的弯刀却冰冷醒目，伤口处血肉外翻几乎露出森森白骨，腿上颜色也极深，恐怕是负伤疾驰后失血疲累而死。/p
她知道这是杨坚的坐骑，平日威风凛凛，此时却伤得触目惊心。/p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伽罗指尖颤，咬了咬唇，低声道：“多谢殿下。”/p
杨坚不语，昏暗的天光下，看到她脸上终于恢复了稍许血色。/p
他不再理会她，转身将马臀上的弯刀挨个除去，而后解下外袍，罩在马身上。外袍厚实足以挡风，里头还有件薄衫，不至于露出里衣，只是毕竟单薄，轻易让夜风灌入。他半点都不觉得冷，将手按在马颈，缓缓抚摸，头颈低垂着，暗夜里看不清表情。/p
伽罗不知该说什么，见夜风吹得外袍翻起，就地寻了几块石头，小心压在外袍边缘。/p
“明日请人葬了它吗？”半晌，她轻声问道。/p
“嗯。”杨坚往马颈上轻拍了拍，而后起身，“走吧。”/p
伽罗依言跟着他，举目四顾，但见郊野昏暗苍茫，寂寥空旷。她辨不清方向，更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紧紧跟在杨坚身后。/p
天上有雨丝飘落，渐渐打湿衣衫。/p
行了两里路，眼前是宽阔的河面。/p
杨坚低低打个唿哨，不过片刻，便有艘小船在夜色中悄然划来，停在岸边。/p
撑船的是位渔翁打扮的老先生，对着杨坚施过礼，恭敬请二人登船入舱。/p
舱内一灯如豆，被透隙而入的夜风吹得微微晃动。/p
伽罗紧跟在杨坚后面，到了光亮处，才见他衣衫颜色暗沉，手背上有血迹蜿蜒，必是方才激战中负伤。眉心微跳，她当即道：“殿下受伤了！”说罢，取了锦帕，打算帮他包扎。/p
杨坚却淡声道：“无妨。”/p
他的脸色阴郁，伽罗本就惧怕他，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在角落坐下。/p
杨坚若无其事的收手入袖，朝那老先生吩咐了几句，便靠着舱壁闭上眼睛，神情却是紧绷着的，显然不是真的养神睡觉。这一路行来，即便他不肯说话，伽罗也能看得出，那匹马的死令他甚为痛心，而至于她这个导致骏马身亡的累赘，他必定也是甚为反感吧。/p
她垂眸绞着衣袖，识趣的闭嘴不语，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p
夜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水面船身，时疾时缓，轻微的水波声里，小船微晃着前行。/p
伽罗扣着弦窗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