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世差点没将刚刚咽下喉的酒喷出来。也是因此,他才注意到那个回头看他的傀儡人。
微怔过后,廖世没有再发火。而是心生一个念头,伸手拍着额头说道:“差点忘了。酒也是一种药引,只是……莫非这几个傀儡人也吃酒?师弟啊师弟,不知这几年你在药谷都做了些什么。二十多年前你作弄师兄也就罢了,可别在自己身上尝试那一套了。人始终只能做到延寿,而无法真正长生不老,咱们再擅长用药也消受不起那一套啊!”
一仰脖,“咕咚咕咚”再吞几大口,老葫芦里装的五十年珍贵陈酿便几近干竭。即便有,也只是葫底的一点湿意。
——如果是这酒的主人陈酒将老葫芦拿回去,就凭葫芦底的这几滴湿意作为勾兑原浆,混合新酒出售,至少堪比三年份的酒酿,再获一笔利润。
但廖世则不会想那么多经营得利之道,此时的他只是看那个回头的傀儡人仿佛馋得厉害,顺手就把空葫芦丢了出去。
那个傀儡人回头的目的,果然是盯上了廖世手中的酒葫芦。看见葫芦飞出,傀儡人立即长袖一甩。将葫芦卷到眼前一个翻转。…
只有一滴酒掉落下来,准确的掉落在傀儡人伸长的舌头上。
傀儡人仿佛重重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喉咙里发出“嗬嗬”轻响。虽然难辨喜怒,但能让一个傀儡人有此主动表现出来的情绪,可见那一滴老酒的作用力之强大。
那傀儡人似乎还有一点自主意识,辨识出老葫芦已空,他并没有发怒的意思,但也没有丢掉那空葫芦,而是将葫芦嘴叼着不放,看上去颇为滑稽。
看见这一幕,廖世乐呵地一笑。忽然他心里又冒出一个念头,细思过后。就更乐了。
假若师弟真的在药谷鼓捣出了酒窖,那自己这次回去可就比往年要有意思多了。
哈哈。论拼酒,他绝对不如我!
灌翻他!然后才方便做自己的事。
廖世心里头这么想着,承着酒劲意,又灌了一大口。
————
无轮竹片车一阵高一阵低,快速在山林间向药谷的大致方向行去。这样的车驾、这样的侍人,都太过怪异,廖世当然不会选择将这样的异类带到常有行人经过的大路上。
然而专挑深山老林为回药谷的路径,真的就不会引人注意吗?
以这种低调的方式回药谷,搁在以往,廖世的确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没有一次因此泄露行踪。但今天这一次,他回去的路况可能要发生一些改变。
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前,林杉住所里的侍卫被分成了三路出发,分散到小镇西、南、北三个方向寻找林杉。因为林杉来到北边这处小镇的行踪至今仍需保密,所以侍卫们着了便装来到野外寻找,也并未一路高声呼唤。
所以乘着酒兴满心只想着快些回到药谷的廖世并未发现林子里稀疏散开了几个人。
这几个低调行事的侍卫在看见那辆由四个白发人抬着的车驾时,起初只以为是偶遇了什么江湖奇人出没,他们本也不打算去惹此次外出主事以外的麻烦,准备就此避过。
然而当他们闻到了那股酒香,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注目细看,并很快看清了车上那一老一少的时候,几个侍卫全都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
“那几个白发人是什么来路?老药师被劫持了吗?我们要不要出手救他?”
“不对,那几个白发人是听老药师使唤的……”
“那几个人似乎会飞的,这就是传言中药谷异类的厉害之处吗?”
“……”
散开在山野里的几个侍卫很快聚拢到一起,神情紧张且语速极快的议论了几句,没过多久就得出了一致决策。
一个侍卫向天空举起一支铁管,另一个侍卫吹亮火折子,点着了铁管下留出的半截引线。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滑下西边天际,但天色也并未全暗下来,以此烟火作为联络信号,虽然效用并不能传得太远,但将就近的侍卫召过来,也够用了。
信号烟火从铁管里喷出。刺向天顶,如一颗逆向滑行的流星。
没有轮子的竹片车凭着飞掠前行的速度,已经将那几个侍卫甩到身后数里远距离。但当林子里由未知地点射向天空的信号烟火燃烧至最亮的时候,抬着竹片车的四个傀儡人里头。前右角那个傀儡人忽然仰了一下头。
傀儡人虽然表情木讷,失去了自我意识,但这种异类状态仿佛也真就赐予了他们一些异类的本领。无声的烟火、微弱的光亮,竟就刺到了他们异类的神经。…
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廖世跟着也是仰头一顾。
紧接着他就微微蹙起眉头,刚才乘着酒兴高歌时的舒畅表情不见了,他的一只手摸上了搁在身边的药箱。
不过,他有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只是在药箱破旧毛糙的表皮上摩挲了两下。再无别的动作,便又松开了药箱。
“别跟来啊。”老药师喃喃自语了一句。
略微犹豫了会儿,他就自袖囊里摸出两枚铜钱,又从衣服上扯下几根线搓到一起,将那两枚铜钱串在一起,挂到了竹片车的一角。
时高时低的竹片车晃荡着那串在一起的两枚铜钱,发出“叮叮”清脆的铜响。听到这种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