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不足一个月的两百新兵初次参战,其表现就远远好过卫所老兵,这让总兵官郭登倍感欣慰,战斗一结束,他一面具奏向景泰帝报捷,一面从参战者中选拔人才。
这次战斗显著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算我看走了眼!”
沈固不止在一个场合说过此话,这种婉转的自责之词一旦说出口,看走眼的人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而被看走眼的人则集万千怨恨于一身。
于是,陈密连他那个堂伯父都保不了他,受了杖责,重回卫所军,成了一名看守城门的小小士卒。他看守的城门正好是北门瓮城外门,每天触景生情,不知情何以堪!
卓轩小小年纪就做了哨官,自然是此战的最大赢家之一,在他的带领下,最不被看好的五人扮演了黑马的角色,完全颠覆了人们的战训观。不过,总镇署的要员们对他的争议热度依然不减,喜欢他的人更加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人还是看他不顺眼。
一场“请君入瓮”的伏击战,剧本早就设计好了,谁有功谁无功,其间的偶然性太大,带给人们的惊喜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卓轩的个人能量释放得并不充分,不足以让非议他的人闭嘴。
只有吕良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伏击位置靠后却能率先困住两名鞑贼,实战中表现得堂堂正正,可圈可点,故而他与卓轩一样,也成为了一名哨官。
总镇署给参战的两百士卒赐假两日,这两天里,卓轩不接受别人的庆贺,避免在人多的地方晃动,刻意保持低调。
除每日外出骑马两个时辰以外,其它时候他都呆在家中,细读林峰为他找来的郭登的诗文,借此了解自己的主将。
也读兵法、史书,抑或仔细琢磨阳和之战、土木堡之战、北京保卫战的胜败原因,尽量让自己沉淀下来。
即便放了假,他也不敢忘记林峰的命令,辰初时分准时去马厩取马,然后随林峰出城巡哨。
“林把总,当初的土木堡之战,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卓轩策马奔驰在大同城外的旷野中,问身旁的林峰道。即将升任哨官,他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急于解开土木堡之战的谜团。
只练了近十日,他的骑术便已入门,可以在飞驰的马背上舞动长枪了,但身手还远谈不上灵活自如。
二十二骑牙兵散布在二人四周。远处林间或丘坡上偶有隐伏的哨探发出旗语,与巡哨的林峰联络。
正值樵采时分,隐伏在各处的“夜不收”十分警惕,急骤的蹄声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昨日的引敌入城就多亏了暗哨的旗语指示,发完旗语后,他们一般都会安静的潜伏下来,鲜有人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
另有数名流动哨探在更远的地方策马巡查。
已是仲春时节,荒原上浮着一片浅浅的草色。右侧开阔的平野上,可见成片成片的卫所军屯田和民田,阡陌纵横,返青的冬小麦一眼望不到尽头。
迎面而来的春风依然携着几分寒意。
驰行将近一里远,林峰才回道:“阳和战败后,大同守军便关闭了城门,不久京军来而复返,此后各处都有鞑贼,城内城外消息不通,天知道土木堡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转视卓轩,欲言又止,顿了许久,犹豫道:“事后陆续有零零碎碎的消息传来,但那些消息真假莫辨,不提也罢。”
卓轩听得出来,林峰对土木堡之战知之甚少,再加上话题敏感,故而讳莫如深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在另一个时代已知大明首席太监王振擅权这段史实,但不相信土木堡之败是败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手上。
王振权争手段过于狠辣,此事不假,但他绝不愚蠢,愚蠢的人不可能做到权倾天下,令百官畏服。
要不,换个智商稍微不在线上的宦官专权试试?还不被朝中那帮老谋深算的九卿给玩死!
“土木堡之败果真与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有关?”
王振早已成了世人心目中祸乱明廷的公害,家人和余党受到了清算,所以,此刻卓轩直呼王振之名,并无任何的心理负担。
林峰顿感诧异,一个流民小子,投军方一月,便知道了只有军中显赫人物才知晓的朝中大事,这有些不可思议。
“去年入秋后,大同数万边军覆败于阳和城西,此事震动明廷。我曾听见郭总兵和沈宪台谈起过此事,王振的确曾于内廷力劝正统皇帝亲征,不过,在我看来,天子亲征只涉及明军是否该驰援大同这个颇具争议性的问题,而与京军惨败并无必然的因果关系。”
不错,把土木堡之败归罪于王振,理由似乎并不充分。
天子亲征就一定会失败?要是这样,明成祖朱棣何来的底气五伐漠北?
想必当时明廷在是否驰援大同上陷入两难境地。不管大同吧,大同必为瓦剌所据,门户洞开,京城的防御体系撑不了多久;驰援大同吧,不得不冒迫在眉睫的战争风险。这两种选择实质上反映出了大明君臣是直面战争威胁还是继续隐忍待变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若干年后,卓轩在京中查阅官方记录时发现,正统皇帝治国犯了许多错误,但在鞑贼入寇的关键时刻,他表现得极有担当,决意亲征,与瓦剌大军正面碰撞。
王振只是“背锅侠”。
本想问问林峰,明廷有无可能挑选一名杰出的勋戚,代替天子率军出征,但很快,他意识到此问非常幼稚。
依照明廷的军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