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棋盘式的街市,浏览一幢幢变化极为细微的民居、店铺,柳家兄妹、舒展鸿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顿时失了方向感,无不迷惑的望向卓轩。
卓轩别过头去。别问我,哥们也是乡下人!
娘的,另一个时代哥们可是进过人口达千万之众的省城的,虽然那时差点迷了路,但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还坐过价值数十亿的超级豪车——动车,怎么就被这个小小的古代城池给整迷糊了呢?
对了,天上的日影不会骗人!
卓轩扭过头来,观日定向,指指北方,“顺着街道往那边走。”
嘿嘿,无需gps,不靠北斗,哥们就能精确定位,柳元、舒展鸿两货,你们是不是觉得哥们很像一个神奇的传说呀?
走出两里多远,就见街面越来越冷清,眼前的民居残破不堪,除了路边一处木棚里晃动着四个人影外,再也见不到别的人。
“有人施粥喽!”
突然,无数衣衫褴褛的难民捧着碗,从破旧的房子里涌将出来,朝木棚那边奔去。
卓轩四人被人潮一挤,居然排在了最前头。
“碗呢!”
四个大得不像话的木桶一溜儿摆在那里,里面装满了粥食,显然是被人从别处运来的。掌勺的中年汉子用铁勺敲敲木桶,有些不耐烦的望向卓轩四人。
“哦,稍等。”
四人取了陶碗,打上粥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享用到了入城后的第一顿膳食。
饭后到处问,到处找。
这些难民全是紧邻大同城的郊外乡民,去年秋天赶在鞑贼兵临城下前,及时逃入城中,因家园被毁,且仍有小股鞑贼不时在大同附近出没,所以至今都未返乡复业。
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东山村村民,也不见季先生、秦夫人那拨人的踪影。
询问几次后他们确认,除大同近郊的乡民外,去年入秋后至今,并无任何一个外地难民前来此处避难。
与家人团聚的希望落空了,柳絮黯然垂泪,柳元、舒展鸿也红了眼睛,搞得卓轩的鼻子跟着一阵阵泛酸。
“东山村四周地形复杂,像迷宫一样,乡民们一旦隐匿下来,鞑贼就很难找到他们,咱们的家人不会有事的!等天气变暖和一些,我设法带你们去一趟东山村。”
舒展鸿、柳家兄妹的情绪相继平复下来,齐齐望着卓轩点点头,大家也只能如此了。
听难民们说,除樵采须自己想办法外,食物有官府供给,生计不成问题,所以,舒展鸿觉得呆在难民营中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卓轩不这么想,若非觉得不远处三名老者的谈话听起来有些意思,他早就领着同伴去了别处。
那三人显然是居乡士绅或儒士,聚在一处饮酒发牢骚,自言去年秋天家产毁尽,一夜返贫。
三人并不掩饰他们对“仁宣”、正统时代的失望。
“自‘仁宣’以来,二十余年间,大明丢了大片河西之地,还丢了靠近燕山山脉的几处城堡,原有卫所内迁,如今那些失地成了瓦剌优良的牧场和南犯大明的跳板。”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者不满的道。
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位一甩衣袖,愤然道:“被人抢占了的地盘想要重新拿回,谈何容易!若非鞑贼公然洞开京城门户——大同、宣府防线,威胁到京城,朝廷多半还会坐视国土被别人一点一点挤占!”
那名中年人的语气还算平和:“我曾不止一次在路上见过给瓦剌人送礼物的大明车队,那真是一辆接一辆,蜿蜒于途啊。唉,连续几年,明廷送给瓦剌汗脱脱不花、太师也先的礼品多得惊人,却仍不能换来和平,令人痛心!”
老者叹口气,“也怪大明自己内政不修!正统十二、十三年,浙江处温一带矿民造反,福建大量佃农造反,两省民变不久便波及到江西,加上广东、广西瑶民暴动,湖广苗民暴动,在瓦剌大举进犯大明前,整个长江以南已乱成了一锅粥,大明自顾不暇啊!”
中年人立马附和道:“幸亏瓦剌人少,蛇吞不了大象,否则,若遇上一个比瓦剌强大的外敌,风雨飘摇的大明恐怕早就挺不过去了!”
娘的,说好的“不和亲,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呢?明面上的面子好像都保住了,可里子呢?背地里的利益输送、退让隐忍如此触目惊心,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挨揍,真特么窝囊!
卓轩顿时对那个做了瓦剌人俘虏的正统皇帝彻底失了好感,想此人把个好好的大明搞得江南大乱,内忧骤起,外患并至,最后兵败被掳,为天下人笑,也没谁了。
“据说朝廷调拨数万大军给大同总镇署,但九成守军分布在外围东、中、西三路,依托几处城堡防御鞑贼窜犯,而大同城内兵力不足,不得已,新任总兵官郭登连日来在校场招募民壮。看这架势,莫非鞑贼又要过来骚扰?”老者忽然拉高嗓门道。
三人又陆续提到了大同几个显赫的军政人物。
卓轩在想,依托城池防御只能算作退却中的点防御,绝对不是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正面防御,若果真如此,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京城保卫战取胜之后,大同守军仍不能有效控制大明自己的领土?而新任总兵官郭登招募民壮,只是为了扩充用于大同自保的防御力量?
疑问在脑中一闪即逝,最后,他只记下了大同几位显赫人物的名字,而招兵的军事意图则被他彻底过滤掉了。
卓轩招呼大家把被子、衣物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