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人正对峙,忽听得有脚步声往这行来,接着便是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
祁岳心中一个激灵,本能往那边看上一眼,习武人耳聪目明,正见打更人提着灯笼往这方走。他一时着慌,急急忙忙用身形挡住山阳,又低声要其不许出声。
山阳没出声,她只是趁着祁岳将视线错开的刹那,抱着酒坛便往自己嘴里灌,灌完了又是一脸无辜,两手向外,将空酒坛子交给祁岳。
打更人走到时正看到这情形,却什么也没问,还笑着跟祁岳打招呼:“这么晚,辛苦了。”
祁岳忍住那句“你是指辛苦什么”,从脸中硬挤出笑来,回了一句:“你也辛苦。”
山阳在他背后撇撇嘴,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等打更人走远,才道:“你辛苦什么?我才辛苦,辛辛苦苦得来的酒还没好好品尝,就要牛饮一般灌下去。”
“好歹你一坛子酒没剩一滴。”祁岳才辩一句,就见山阳眼中跟要喷火似的,赶忙转了言语,附和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辛苦什么。”
两人回去后,祁岳望着自己那床榻,确切说是望着已经坐在自己床榻上的姑娘,望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能不能变回去?”
“刚吃饱了酒,变不回去。”山阳一点儿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还一脸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上床?”
祁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只猫儿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来,说完了还轻咳一声,想起自己上次也是在桌边凑合一晚,又发觉自己实在做不出赶个姑娘下床睡的事儿来,便只还依照那日:“你先睡。”
祁岳伏案睡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被人拍醒了。
“祁老幺,你还真可以。”不大的屋子里进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问道,“你昨个儿是不是遇上位姑娘?”
“没有。”祁岳答得很干脆。
可偏生这帮子混人不信,当即就反驳道:“别胡扯,你要不是回来晚了,那床榻能让山阳占了去?”
祁岳去看床榻,别说姑娘的影儿了,就一只猫四脚朝天在床上睡得正熟,就占在那床铺中间:“我真没遇见。”
“打更的韩老头儿可交代了,你昨天在侧院墙角堵着个姑娘,就差亲上了。”有一个家伙拍着祁岳肩膀,笑得一脸得意。
另一个却不乐意了,赶忙说道:“不对不对,韩老头儿不是这么说的。分明是说祁老幺昨晚上辛辛苦苦追了个偷酒的贼人,可那贼人是个姑娘,祁老幺就舍不得下手了。”
“这分明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一群人在旁起哄,祁岳连连摇头,辩上几句却没人听。他追贼是真,下不去手也是真,可看上什么不免夸大其词,太过分了。
可显然这群家伙要拿他打趣,怎么也不肯饶他。还有个才闻声过来的木进,对着他就是一揖,一开口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诫。
“祁家二老若知祁贤弟有娶妻之意,定然喜出望外。只是区区贼偷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如回了家中,由二老挑选一大家闺秀……”木进还没说完,刚刚被吵醒的山阳便跳过来照他脸上挠去。
这木进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不顺耳,还不如这帮粗人真将山阳与自己凑成一对儿有意思。
祁岳将嘴边那句“挠得好”吞回去,再开口却道:“小弟心有所属。她若难登大雅之堂,小弟自是也难登。这贫寒之地,也无大雅之堂可登,便不敢劳兄长踏足了。”
“你呀!”木进捂着被挠的伤口,一副不与猫儿计较的样子,又似是在看不成器的幼弟,“待你再大些,便知兄长是为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