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比干问心,将自己的命搭在别人信口说出的一句话上,最后落得吐血身亡的下场,令人扼腕叹息。
今日白冰问魂,却是心知答案不敢相信罢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风灵珠里的魂魄碎成了什么样子,像是屋檐下的冰挂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此身难全。就算他用多大的力气将它们勉强拼到一起,它们也不会凑成一个青瑶了。
然而正是因此知道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更加不能相信了,信了就真得没希望了。
这世上的失而复得大概是同样的欢喜,满心希望转成空的滋味却个个不同,越是痴心越是难解。
白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竟是坐不住了似的,身子往后一仰,后背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呼吸有些散乱。
慧眼的光芒慢慢从他眼中褪去,黑色的瞳仁重新落回瞳孔,那一瞬间,他又像个人了,像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江灵刚刚神游天外回来,心神还未落定,就先看到白冰这个样子,马上想起自己为何在这里了,三步两步走到石床前,毫不见外地爬了上去,跪坐在白冰身边,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白冰,你到底怎么了?不能和我说一说吗?”
白冰自然没有理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对面的石壁,看起来像是发呆。
江灵打定主意要撬开白冰的嘴,马上不折不挠道:“你不愿意跟我说,那跟别人说也行,去找清流也行,就是不要,不要把自己闷在这里,这样会把自己憋坏的。”
“你看你啊,好不容易从静湖里出来,现在又有了这么大的地盘,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人多看看外面的山啊,水啊,心情就会好一些的。你看过那么多书,我的学问都是你教的,你应该比我还要明白才是。”
白冰闻言忽然冷笑了一声,虽然笑得极轻,但是在这个空阔的洞穴里反射了几番后,就格外响亮了,甚至都有些刺耳。
他的笑意收在嘴角,不情不愿似的,道:“我看过无数的山,无数的水,可最后,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要是山水能陶冶人的心性,那些找山水绝佳之地求仙问道的人岂不全是心胸开阔之辈?”
江灵闻言眨了眨眼,心道:他这是承认自己心情不好了。便更加勇猛地再给白冰添了一把火。
“或许是看得还不够多,想的不够多。我听闻仙山上住的人们整天都乐呵呵的呢,以前我们村上的人就很羡慕修仙的人呢!”
白冰眼中的颓废正在缓缓褪去,目光一转,又是那个寒若冰霜的白堂主了。他哼了一声,将风灵珠紧紧地握在手中,道:“仙人,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江灵察言观色,从白冰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咬牙切齿的恨意,便不解问道:“你恨仙人吗?”
白冰又哼了一声,此处无声胜有声,江灵立刻懂了,又问:“为什么?”
白冰长出一口气,手指在风灵珠上细细地摩挲着,道:“恨便是恨了,没有为什么。”
江灵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感觉他说了又像是没说。不过今天她对白冰已经有了更多的了解,便见好就收,道:“你恨,那我也恨,以后不说他们的好话了。”
白冰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江灵头皮都发毛了,才听他道:“你的爱恨都这么容易得吗?”
江灵心里咯噔一声。
她刚刚说出那样的话,说是恨易得很容易理解。但是若是说她的爱也易得,真是让人听了不敢细想。
江灵果断地没再细想,指了指他手里的珠子,转移话题,道:“这个是什么?”
白冰道:“风灵珠。”
江灵“哦”一声,又道:“干什么用的?”
白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里面有一个人的魂魄。”
江灵马上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追问道:“是谁?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白冰垂下眼睫,轻轻地抚摸着风灵珠,道:“是我喜欢的人。”
……
江灵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山,或许是因为话多被白冰扔下来的也说不定。
她边走边懊恼地砸自己的脑袋,不敢置信自己说了那么多话。
她像是反刍的牛似的,把那些话一句句地翻出来重新想了想,想要找出那句话不应该说,才导致白冰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震惊过后,她悻悻然地想到,早些知道也好,要不然她不知道还要说出多少让白冰听了笑话的话。
她失魂落魄地飘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怪不得白冰总是看不到她,原来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对了,他一直叫青瑶,可能那个女人就叫青瑶吧,真是个好名字。
这么一想,她突然停住脚步,望着头顶的天,长叹一口气,语气十分酸的说了一句:“我为什么是江灵,不是青瑶呢?”
于是她更难受了,手脚都使不上力气似的,走都走不动。
回去的那条长长的,挂满红灯的路,仿佛永远走不完似的,让人看了就泄气。
就像是她和白冰之间的距离,明明很努力去靠近了,可是还是很远。
就在她哭丧着脸,一步一步往回挪的时候,头上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便赶忙抬头去看。
白冰从后山一跃而下,像是一个滑翔的大鸟飞过她的头顶,将她的斗篷吹得呼呼作响。
江灵赶紧捂住了帽兜,望着呼啸而过的白冰,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却见那个人在她身前五六丈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