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面对云烟的陆元畅是单纯的,稚嫩的,那么面对韩书萱的陆元畅,则是冷酷的,无情的,战场的厮杀,抹去了她的赤子之心,人命已是低贱,尊重更算不得什么,她将为数不多的良知,全给了顾小芙与家人,又或者是给了为自己卖命的手下,其他人,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为了云烟,她曾经悲痛之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反省自己的行为,而当面对韩书萱,陆元畅仅仅只是难过一下,转身之间,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便抛之脑后。
为何王超当初将韩书萱赏给自己,韩书萱没有一丝反抗,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落得寻死下场。这一切,不过一个情字作祟,陆元畅知道,可是她给不起,早早远离,对大家都好。
清晨天微微亮,陆元畅一身劲装,在院子里练剑。太阳未起,清风相随,树上的鸟儿欢快地鸣叫,小九在一旁穿梭。
小九长大了,因着顾小芙尽心喂食,长成非常强壮,眼睛开始泛绿,尖牙闪着寒光,通体的茸毛褪去,换上了极为光泽的硬毛,从头至尾乌黑一片,而四只蹄子却是雪白纯净,陆元畅受到王超一军师的指点,才知道小九是狼中极品——“踏雪”。
“踏雪”,顾名思义,脚程极快,狂奔之时,身轻如燕,雪上微痕,捕猎能力极强,群狼见之,无不诚服,只是“踏雪”数量极少,贵族无不以拥有为荣。
王超曾听闻小九,便命陆元畅带之一观,可惜小九被顾小芙养得极为温顺,浑身没有丝毫血气,王超看后很是失望,这让得陆元畅面上无光,只怨顾小芙“慈母多败儿”。
自打陆元畅归来后,小九被迫远离了顾小芙,日夜跟着陆元畅,陆元畅但凡上校场,总要带小九去练几下,是以半月下来,小九渐渐流露出狼的本性,它在府中尚知收敛卖乖,可到了军中,却是极为凶狠,有时与士兵比试,它兴头上也会咬伤人。
陆元畅喜欢剑,惯用刀,在军中时常用刀演练,可在府中,则是挥剑而舞,她身材修长,四肢匀称,舞动宝剑之时,显得极为飘逸脱俗,乌黑的长发随剑气而动,小麦色的脸上挂着炯炯星目,精巧的红唇微抿,周身萦绕着绿树红花,一旁观看的亲随只觉得自家将军如谪仙一般,赏心悦目。
陆元畅收了剑,看到小九全身毛发直竖,不禁淡笑,她刚才练武之时,可是专门“照顾”小九,时不时将剑气挥至小九处,小九本能地感到危险,这才四处乱蹿。
“将军,夫人醒了,让您回屋更衣。”屏儿见陆元畅晨练完了,才行礼说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伺候夫人,我这就过去。”陆元畅将剑扔给亲随,拿了冰好的棉布随意抹去一头汗,便带着小九一同回正房。
亲随跟到正院院门处,便停下了,而小九也在正屋门外停了脚步,陆府的规矩,是顾小芙参照陆家的家规而定,因着陆元畅有军职在身,府中规矩甚严,人与畜生都不得越矩。
“芙娘,你怎不多睡一会儿,现下才辰初。”陆元畅见顾小芙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通发,轻声说道。
“今日来客颇多,我早些起来准备,撑过今日,便能好好歇息。”顾小芙刚起,身上的慵懒未曾散去。
“辛苦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澡间已备好温水,你去洗漱一下。”
陆元畅洗漱是不要奴婢伺候的,故而顾小芙身边的侍女未曾相随,只忙着为顾小芙上妆。
今日是顾小芙大喜的日子,整个陆府都喜气洋洋,奴人们寅时便起身忙碌,珍娘与杨荣也是卯正开始张罗。
珍娘与杨大娘负责大宴吃食,杨荣与祝家大郎二郎负责外头迎客,润娘与祝大娘负责招待女眷,祝保长与陆元畅则接待男客,陆府门外亲军压阵,端得是气势不凡。
今日来宾在北境非富即贵,一家人打起了精神应酬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陆元畅洗漱出来,顾小芙亲自为她更衣,虽说顾小芙长高不少,可是陆元畅因着练武,长势快些,顾小芙要为陆元畅整理着衣,有时还不得不垫起脚来。
陆元畅怕顾小芙辛苦,人向前微微躬着,众侍女见到二位主子如此情谊绵长,不免羡慕不已,因着韩书萱的到来,顾小芙身边的贴身侍女无端起了危险感,而此时两人的小意温存,不也无声击碎了肖想者的妄想。
陆元畅见顾小芙要为自己梳头,便自觉坐下,两人的相濡以沫,早已浸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处。
顾小芙柔柔地用着发梳按摩着陆元畅的头皮,突然间,她手顿了顿。
“芙娘,怎么了?”陆元畅不解地问道。
“没事,只是发现了一根白发。”话语轻巧,可是顾小芙心里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功名成就,光宗耀祖,摆脱枷锁,赢得富贵,可是这一切,陆元畅付出多少,只怕只有顾小芙才能深刻体会。二十不到的弱冠之龄,居然图增白发,那些看似轰轰烈烈的大捷之下,到底掩盖了多少心血与伤痛。
“拔了就是,我阿娘曾说过,我阿爹也是早早有白发的,想是陆家人都这样。”陆元畅轻声安慰道。
束发,绑上浅紫丝带,与一身紫色服侍相映衬,陆元畅起身,站在盛妆的顾小芙身边,一众侍女无不被两位主子的容貌所吸引。
“奴婢祝夫人青春长驻,一举得男。”屏儿领着众侍女行大礼祝福,陆元畅很高兴发了赏。
打扮妥当,陆元畅便去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