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喧嚣开路,停停又走走。
凌氏祖籍天盛之南,自先帝起事,左右追随者众,然凌氏家道中落,当是时,不过泛泛之辈。
而后,君者昏庸,终致天下暴动,凌氏文哲骁勇无畏,功勋卓著。
先帝麾下原有世族将领,先行入得京都,未能开城门,救万民,反烧杀抢掠,皆巧冠以先帝名目。
先帝震怒,凌氏文哲快马入京,欲以阻拦。宫中恰遭巨变,于大火倾盖之际,凌氏文哲……
“爹怎么了?”凌玥挑起帘子,人坐在马车里,可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这个举动凌玥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可吓坏了知秋和夏桑二人。
她们一左一右紧紧拽着自家姑娘的下半身,生怕路遇不平,一个颠簸,再把姑娘头朝下给摔出个好歹来。
女眷们这一路行来都坐马车,作为世子,这样的待遇可是凌珏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
本应走在队伍最前列开路的凌珏,因为妹妹缠着,不得已骑马走在凌玥的马车前侧。
一来二去,也就干脆呆在了队伍中央。
他此刻手握着缰绳,骑在马上的身姿更显卓然:“这就不得而知了。”
凌珏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我在史官那里看来的,就只有以上我和你说的这些。”
凌玥揉揉脑袋,声音里也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夏桑突然多嘴:“怎么没有,姑娘您就是这样的的啊!”
“我?”凌玥飞快地瞄了一眼队伍,自觉下不来台,灰溜溜地钻回了马车里,安安稳稳地坐好。
要知道,方才挑帘子的时候,外面可不仅只有哥哥一个人。夏桑的一句话,她这个面子可往哪儿搁。
“早知道,就带柳嬷嬷来了。”凌玥扁扁嘴,虽说是不打紧的玩笑话,可心里却着实如此想象了一番。
知秋心思细腻,从一些方面来看,她倒是能考虑到自己这种死要面子的心态。
柳嬷嬷又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就更不用说了。
身边亲近一些的人,独独只有夏桑。嘴里说话没个把门也就算了,有时候还当真把她往火上烤呐。
知秋抬手不断抚着凌玥的后背,悄悄地给夏桑递了个眼神:“姑娘,您别理她。更何况,刚刚只有珏公子和您临得近。”
要是夏桑不知轻重地又添什么乱子,她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拯救不了姑娘几欲破碎的心了。
凌玥弯弯的睫毛眨了眨,似是有所触动。
知秋见势,赶忙趁热打铁:“婢子发誓,您说话只说一半的怪癖还是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这,这哪里是怪癖?”凌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哭还是想笑:“那是我在思考,思考,好吗?”
骑在马上的凌珏喃喃自语:“是啊,怎么会有人说话说一半呢?”
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自然和情感丰富的妹妹不同。
史官的职责就是用笔记录历史,允许避之不谈,也允许巧言令色地改变真相。却唯独不能戛然而止。
平阳侯,堂堂一个侯爷的事迹却写得藏头露尾,颠三倒四。
要说是无心无意之举,实难叫人相信。
那么,这其中的隐情又是什么?
“公子,侯爷叫您。”易风挤过重重车马,喘了好半天的气,才把一句话说得完整。
在罗庭的温泉庄子上发生的事情,让凌珏在心底敲醒了一个警钟。
易fēng_liú云作为书童,应该比普通的下人懂得更多才是。结果就因为自己的看重,反而平白耽误了不少时日。
凌珏深感,就算不以自身为出发点,也该为易fēng_liú云铺铺路。
好男儿应志在四方才是,他可不愿做那无道的主子,终日囚着雀鸟。
眼下,就是一个大好时机:“易风,我骑马累了,下去走走。待会儿,我与侯爷谈完话后,这马由你给我牵过去。”
“公,公子?”易风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都不止的大马,咽了咽口水:“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不会。”凌珏说这话时已经翻身下马,抚摸着乖顺的马头:“不过,这马呢,脾性有点怪。”
易风挤出一脸笑容:“怪?公子,您,您可吓我!”
易风本来就比同龄人显老,这么一笑,眼角满是褶子。
凌珏把缰绳塞到易风手中,故意摆出一副很是担忧的样子:“这匹马呢,倔强得很,如果你不能把它驯服,牵着它走,它都不会乐意。”
凌珏象征性地拍拍易风的肩膀:“祝你好运。”
然后,也不管易风是什么心情,便自顾自地小跑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所幸考虑到一众女眷,即便是骑着马,队伍也始终保持着慢速。
“父亲。”凌珏接过平阳侯胯下宝马的缰绳,主动牵起马来:“易风说,您找我?”
平阳侯点点头,话题却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珏儿,你的马呢?”
自己这奇奇怪怪的样子一路行来受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就连父亲都要好奇问上一句。
毕竟,堂堂袭爵的世子放着代步的马不骑,在队伍中到处流窜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凌珏抬眼望向绵延不尽的队伍后方,迟迟没有看到易风的身影:“哦,我的马啊,在易风那儿呢。想来他也无所事事,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不对啊……凌珏又往后环顾了好几圈,心内奇怪。
离京出发的时候,玥儿特意来找他,说是想要骑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