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老先生是当世大儒,有的话,不由我提,相信您看得一定比我清楚。”那时的凌玥之所以会一早认定寒心元不肯放过她,甚至是要将白怡的身死之故全引咎到她一人头上,心中都是早有所感的。
只是那预兆,不过是旁人没有看出就是了。意外的发生,固然是谁人都不想看到,更是白怡和他这个先生始料未及的。
可寒心元却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针对一个姑娘。那后姑娘是不该在情急中抛下白怡,可私会的事情究其根本明明是二人双方的决定,又焉能全推到一个女子身上。
亦是那时,凌玥心中对于寒心元的敬重之情便已散了大半。
当然,这些不过是一个开始,因为白怡的暴毙,那些故人之谊已经焚为灰烬。
此刻的寒心元巴不得视凌玥为仇敌,一点儿面子都不肯卖给眼前的几人:“听不懂你这个囚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陆大人,还不……”
“还不是我,我不是囚犯,因为我是无罪的。”凌玥敢说,她活了十几年,还是平生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反驳着什么。
同寒心元这个疯子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凌玥复又将目光流转到了陆大人的身上:“陆大人,我今天敢回来,只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中的这一关。但你我,谁都清楚。”
她一字一顿,声音也是比往日的温言细语高了很多,听上去愈发地清亮了一些:“我没有指使谁去杀人,更是没有亲自动过手去伤害他人。如今一切的因缘际会,虽十有八九是由我而起,但我头上的这桩罪,谁都定不了。”
几日不见,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好像忽然长大了:“玥姑娘这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凌玥也不知是该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为好,便也只能顺着陆大人的话头接了下去:“人,总该是要有些长进的。”
凌玥再是会观测星象,再是拥有一本可以预见的话本子,也实在想不到,她有一日会深陷在千里之外某处的牢狱当中。
“姑娘,我们,我们该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吧?”牢狱当中的湿寒实在让人难以抵挡,伴随着这些的,还有鼻间一股总也散不去的恶臭之味。
“所以,我们才要想尽一切办法自证。”凌玥蜷缩在角落里,她虽也很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但好歹不再让陆大人为难是真:“无影不是已经去了嘛。我们耐心等些日子就是。”
言罢,凌玥看向自己身侧的知秋:“你若是实在耐不住,不如和狱卒说上一说,陆大人是默许的。”
寒心元虽然无甚理智,埋怨一通,但总也不算丧心病狂。他要的不过就是囚住她,这与无影和知秋都不相干。
知秋闻言一把扑到了凌玥的怀里,两只手臂紧紧地环着凌玥:“姑娘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在牢里受苦受难,哪有婢子一个人在外享清福的道理?”
哪里会有人放着在外自由的好日子不过,偏生选在了牢狱里面。知秋只是不想让凌玥独自一人面对而已。
凌玥反而安慰起了知秋:“陆大人是好官,他不会纵容属下屈打成招的。”
她不信,纵然寒心元的名望再是让人望尘莫及,也不至于手可以伸得如此长。想要越过陆大人,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知秋却忽地在一旁笑出了声音。她这笑来得太过突然,也与眼下的情景不符,凌玥奇道:“你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发笑?”
知秋不禁往凌玥的身边又凑了一凑,附耳低语起来:“姑娘,您好像很相信那个无影少侠啊?”
“那是自然。”她和无影相熟的日子细细数来也有了好几个年头。这么多年里,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她待人也太不真诚了一些。
不过,无影的事情她还不能随便乱说:“无影少侠一路随我们走来,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不知是不是凌玥眼花,她分明看到知秋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异常的红晕:“没,无影少侠敢作敢当,婢子怎会不相信他呢。不过就是觉得,他待姑娘是真好,姑娘也很是信任他。”
无影就算决定同甘苦,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收入到衙门的大牢里。毕竟男女有别,既不能同凌玥被关在一处,那也只能是让自己置身牢外。
“陆大人,这些日子就麻烦您多多照料她们二位。”无影作揖,眼中除了常年不退的逼人寒气,竟也是多出了一些难得的柔和之色。
“小兄弟你大可放心,只要是还在本官的掌控范围之内,保二位姑娘的安全还算尚可。”陆大人一番诚挚之言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就脱口而出。
因为他觉得,那凌玥的言辞恳切,道出的亦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没有任何的罪责,也根本谈不上脱罪,既然如此,保两个无辜受牵连的人又有何难?
一方的肺腑之言,可无影对这话的态度却是难辨。他的薄唇一张,便就吐出飘飘然的几句话,似是多有质疑之谈:“那何处是大人的掌控范围?汝东有吗?”
那日在汝东衙门的公堂之上,他尚且做不得主。
陆大人自觉颜面扫地,脸颊一下子烧红,直烧到了耳朵根后。他忙借着一声咳嗽去遮挡神情当中的无措:“无影小兄弟,本官想,你是误会……”
岂料这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横出的无影截断了话茬:“是不是误会不重要,大人也无须向我说明。还望大人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即可。”
言罢,也不再需要陆大人保证什么,竟是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