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青城内一人之下的捕头在悠哉地说话,但口气并不是如何严肃,还将脑袋转来转去地同在场的同僚们笑着述及此事。态度轻浮地不像是在公门中讨论治安事件,而是在酒宴中分享哪个遥远地方的荒谬笑话。
周围的吏员们本想逢迎地说笑几句应景,只是又不好当着姚浦泽的面开罪姚家,所以憋了半天只是挤出一堆勉强的假笑。
“哼!”
卫不高兴地拍了一下案几,似是在对姚浦泽的说辞不满,但其实是在对这些玲珑的吏员们发恼。他们既不想得罪自己,也不愿公然站在自己这边去挤压姚家,显然是还在看风头。
站在诸人前方的姚浦泽不气不恼,卫老头的拍案让他连眼皮子也没抬,只是再次复述道:“国人于疫疾肆虐下深以为苦,死者每日皆有十数人。然而杀人着不独疫疾,还有惶惑之下的愚昧恐惧,已有数人因荒谬治病之法而枉死。以火焚身致死者有,在凉秋以水久沐者有,跳巫舞累毙者有。
北城酒肆马四娘,以邪祟之名诓骗国人,当众只是抚摸片刻便称治愈。每治一人便讨黍二升,皆令倒于堂内缸中。其所行骗局为其中最大,所受蛊惑人数最众,若真待其形成气候,恐坏了众多国人性命。
姚家只是不忍人心被奸邪蛊惑,故……”
“好了!”卫扣指在案几上敲击两下,然后就换成了正坐,没有表情地说道:“你倒是想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么?难不成是全都背下来了?这么多的字你怎么不刻下来呈报呢!呵呵……”
说着说着他却又笑了起来,这么多的话刻在竹简上可不轻松。
姚浦泽才不上这老鬼的套,就只是作揖说道:“还请捕头查办此事。”
卫不置可否地没应声,只将指节轻轻地叩击在案几之上。要说正在思考也可以,要说什么都没听见也行,反正就是不想理会。
之前他与这个年轻人的私怨还记在心中,同四娘之间的小麻烦也让他挂记着。所以在这两边相冲突的事情上他并不是很在意,稍微耽误一番还可以看看狗咬狗的热闹。而且他还需要仔细地思考一下,到底怎样才能一举将这两个家伙都给收拾一顿。
屋外隐隐传来了说话声,是某个差人从外面回来的动静。卫将耳微动便听出此人身份,正是分管四娘那片情况的克回来了,便扬声唤其进来。
他以公事公办的口气吩咐道:“今天你那片出了篓子,若是有数了就说一说吧!”
“是这样的……”做了交易的克赶紧就向着有资格坐在屋内的诸人禀报。但只是将事实的一部分说了出来,同时还遮去了一些对四娘不利的部分。同时也没有强调姚海如何当众胁持逞凶的事情,免得这番汇报流传出去后会受到姚家的不满。
他在一些同姚浦泽所说的冲突之处也做了回避,只是推说自己去的晚,所言之事都是听围观的国人们所说的。尽量做到不坑害四娘,不得罪姚家,但是更不给自己揽麻烦的地步。
在经过了一番问答之后,在场的吏员们也都算是对情况有了初步的掌握。但他们最关心的却不是冲突的是非,而是四娘的治疗到底有没有效果。
他们才不在乎两堆刺头互相扎,同归于尽都不心疼,能治愈疫疾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死囚也得保下来。
就连卫也将身子前倾,认真地追问道:“那狂婆以前也就正骨有些名头,怎的一转眼就突然会治病了?她是跳的大傩还是烧草拌灰水?她是唱的神歌还是刀斩草扎人?”
克当时就蹲在边上认真看了一阵,但是睁大了眼睛也没看明白是如何治病的,现在被问起也是一脑子糊涂,就只得据实以答道:“就是将手在病人身上摸一会,然后病就好了。”
听他如此说众人都是一惊,就连面目冷静的姚浦泽也不由得动容。主导问询的卫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喝问道:“病就好了?当场好了?”
克只得再次推说道:“当场没有好,身子该虚的还是虚,头晕的还是头晕。是那四娘说句治好了便打发走,然后等治病的大伙们也都说治好了。”
他所说的都是实话,当时看到的事情的确是这样的。屋内的人们愣了一下,然后又面目微妙地互相对视了一阵,过一会忍不住了才一齐大笑出声。
“诶?啊哈哈哈……”
这么多人都在笑话四娘的可笑,以及病人们的情急乱投医。其中就属卫笑得最开心,最情真意切。他在笑声中还带着几分解恨,暗道马四娘这真是穷疯了,为了点粮食竟是如此自寻死路!
自此次疫疾以来大家都对病人避之惟恐不及,从城内逃离的国人每日都有,谁也不愿意同病人靠得太近的。也就这狂婆竟敢将手摸上去,而且还挨个地摸了那么许多人,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但有一个吏员突然想起一事,畅快的笑声就似被掐了脖子似的突然中断。他不顾这屋中身份最高的卫还未结束问话,就尖叫地站起身问道:“等等!你是说你钻到病人堆里去问话了?”
这一声喝问声尖且厉,语气强调又是与之前气氛不合,当即就吓得屋内人都颤了一颤,当他们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后就又集体颤了一颤,屋内彷佛是接连涌进来了两股冰冷寒风。
诸人一直都是带着布巾的,只是多日不见同僚们染病就麻痹地扯了下来。现在他们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做防护,赶紧就将之才扯在脖子上的布巾重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