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路急奔摧残过后,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白眼直翻的高公公,此番,终于是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山寺后门,
且这一向都万般幽静、廖无人烟的此处山寺后门,
此时此刻,却是因着那死而复生、去而复返的皇后娘娘而骤然变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甚至于,早在还未奔赴到近处,只是远远朝此望来之时,
那高公公就忍不住地,对着山寺后门处这摩肩接踵、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大片模样,而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感慨这皇后娘娘的威力还当真是不容小觑……
此处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
可谓不仅有那随侍而来的一众宦官宫女;闻讯匆匆赶来的御林军;萧浔、萧陌两位殿下;以及那被萧陌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连拖带拽的带至此处山寺后门的老太医;
甚至于,还有那按理说已然四大皆空、不问俗世的寺院弟子,
以及那已然胡子花白、眯着眼睛笑的慈眉善目,望上去却仿佛深不见底、高深莫测,传说中已然闭关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开元寺住持,
此番,可谓皆因着一人,而一并齐齐聚于此处……
……
待到唱喏声起,越过层叠拥挤人群,望见正中位置,那甚是不拘小节地、径直坐在山寺后门石阶之上的皇后娘娘之时,
一直紧跟在陛下身侧,已然恢复至日常淡然沉稳、可堪大用状态的高公公,
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地瞪大了眼,望着眼前那人模样,暗自惊诧道:
“这,这究竟,是人是鬼?”
不得不说,此番之事,着实不怪这高公公太过大惊小怪、不够淡然,实在是眼前这人的模样太过悚然可怖了些,
故而这一时间,突如其来的,给人的冲击便颇可谓太大了些——
眼前那人的身上,虽说依旧是出宫之时,所穿的那一袭墨底密绣翙翙金线凤纹的锦绣华服,
然则,却不知是为何,此时此刻,那一袭华贵精致、熠熠生辉的锦绣华裳早已显得是褴褛异常,到处皆是那被树枝山石划破的窟窿口子,只层层叠叠,遍布甚多,
幸而,这进香祈福时所着的宫装乃是那庄重妥帖的七重衣,
方才在此到处都破烂褴褛的状态之下,还能恰到好处的保住皇后娘娘的威仪,不至于露出内里的玉雪肌肤来。
而发鬓之上,那缀于头顶、精美华贵的缀东珠镶红宝金翅凤首冠早已是不知所踪,原本高挽而起的云鬓发髻,此刻早已是散乱在侧,胡乱垂曳而下,
发鬓之间,更还可偶然见之,有些许夹杂其中的细小枝桠树叶,这般望上去,可谓甚是狼狈不已……
而这,还远远不是全部……
若说这衣着发鬓不过只是显得狼狈了些而已,还尚无大碍的话,
那么,此刻,眼前这人的模样,便着实是有些骇人恐怖、惨不忍睹了——
说起来,昨夜那疯疯癫癫的夏木一面抱头尖叫,一面惊叫着道出“都是血,全都是血”之际,众人还觉着,这不过只是疯癫之人的胡言乱语而已,尚未曾放在心上……
然而,现如今,待到亲眼见着这位皇后娘娘之时,
却是让人忍不住地怀疑,昨夜那夏木是否乃是真的见着了皇后娘娘的模样,方才如此开口说道?
毕竟,现如今皇后娘娘的此般模样,可谓当真是应了宫女夏木那句“都是血,全都是血”的形容!
且不说全身上下,到处皆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虽是身着墨色衣裳,斑驳淋漓血迹尚不太显,却依旧还是依稀可见有粘稠血迹,暗色遍布于其上,仿佛从头到脚,都尽是那被横生树枝、尖利山石所划出的血痕伤口,只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这般望上去,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不忍再望。
而那一双原本莹洁纤纤、细如葱白的如玉双手,此时此刻,可谓再不复先前的莹洁如玉模样,其上,皆是触目惊心的创伤血痕,
原本恍若稀世羊脂白玉般的双手上,几乎全无一块好肉,
掌心掌背,皆是那鲜血淋漓的疮痍伤口,或已结痂,或仍旧鲜血淋漓,只大敞于青天白日之下,任凭往来凛冽的瑟瑟寒风一如针扎般,顺着血肉肆虐入骨,再添疼痛……
那般惨烈痛极模样,不禁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着自己的一双手,此刻,都似是随着这一眼,而生生疼的厉害。
而那原本眉目如画、明眸善睐,恍若轻云出岫般,精致如玉的一张脸,
此番,却已然望不出一丝一毫先前那般惊艳绝世、出尘清雅的模样,
其上,可谓皆是青青紫紫,被猛烈摔碰撞击而出的血瘀伤痕,只大咧咧的遍布其上,姹紫嫣红,惨不忍睹,
仿佛只这般望着,都觉着心里似是被什么丝线生拉硬扯着般,硬生生疼的厉害,
让人忍不住地猜想,
跌落于那万仞悬崖之下,又究竟是怎样的惨烈模样,遭受了怎样的一番非人折磨,方才将其变成这么一副伤痕累累、满身疮痍的模样?
而直到此番亲眼望见这位皇后娘娘的此般模样之时,
高公公方才终于明了,为何这通禀之声已然传入贵人耳中如此许久,身为一国之后,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却依旧还是坐在此处山寺后门的石阶之上,未曾挪动分毫?
只怕,原因便是——
像那些围在旁侧,只是寻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