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斌从袁绍府邸回到府中,稍事梳洗,便骑马往卢植府上行去。
来到门房,报上姓名,那门子马上肃然起敬,道:“公子且请稍待。”随即奔进府中。
不一会儿便奔回,请郭斌进府。
来到厅中,却见荀彧也在,当下颔为礼。
再看主位,上面端坐一人,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指节粗大似老农的一双大手,再看身上,浆洗得白的青色长袍上尽是褶皱,显示出此人的不拘小节。乌漆墨黑的脸上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顾盼间神光乍现,看向人时,便觉得连灵魂也被看透了似的。
见郭斌进来,那人站起身来,身材却是高大异常。对郭斌道:“可是颍川郭潜阳?”
郭斌心知,这应该便是教出了公孙瓒与刘备的卢植了,当下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学生颍川郭斌,拜见卢侍中。”
说着从怀中掏出司马徽的信件,双手递了上去。
那人正是卢植,见郭斌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微微点头。接过书信,当场便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卢植收起信件,指了指荀彧,对郭斌道:“这位是荀文若,也是颍川人,你俩应当见过,可好好亲近亲近。”
当下二人忙起身互相行礼见过。
卢植又道:“适才德操兄信中提及潜阳于阳翟收治流民之举,适才文若也说起来,只是语焉不甚详尽,潜阳你说一说。”
郭斌心道:“这是个务实的。”
当下不敢怠慢,将管亥如何入郭家庄借粮,自己如何借粮安顿众人,又如何制香皂等物以济民生,如何招募流民做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卢植听罢不语,过了一会儿方道:“天下旱灾真的这般重了么?”
郭斌便将进京路上看到的大批流民的事说了。
卢植看向荀彧,道:“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道:“宦官弄权,流民孽生,恐怕大乱将至。”
卢植无语,房中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卢植方道:“日前潜阳在太学所作少年中国之文我看了,很好。”
挥手止住郭斌客气的话,道:“攻于词赋,则夸夸其谈者众。不过与文若一番交谈,今日又得德操兄信件,我方知潜阳乃是真英雄!”
郭斌忙道:“小子鲁钝,断不敢受先生此语。”
卢植道:“我说当得便是当得,卢某还没看走眼过。所谓听其言而观其行,那些所谓的隐逸之士相比潜阳,相去何止万里。”
郭斌只得讷讷不言。
卢植又道:“如今天下纷扰,潜阳以为,何以治国?”
郭斌心道:“来了。”
当下不敢怠慢,忙敛衽道:“小子无知,尚请先生多多指教。愚以为,治国者以取士为先。”
卢植点点头,没有说话,取士为先,算是老生常谈了。
郭斌见状,心中了然,看了眼荀彧,道:“余尝闻: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
听到这里,荀彧脸色一变,卢植则抬了抬眼皮,仿若无事。
只听郭斌继续道:“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
这是《六韬》中姜尚对周文王说的话,以卢植与荀彧之才,自然心中熟知。
是以,二人听到这里,也没有开口。
“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说到这里,郭斌顿了顿,卢植与荀彧也挪了挪身子,注意听着。
郭斌继续道:“其实姜太公只说了一句话,便是能与天下同利者,得天下。”
卢植与荀彧轻轻点头。
“前辈先贤之高论,斌是完全赞同的。只是,如何与天下同利呢?”
这时,卢植兴趣来了,对郭斌道:“潜阳以为呢?”
郭斌道:“欲与天下同利,则必先与天下同欲;欲与天下同欲,则必先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欲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则必先知人之好恶。”
荀彧道:“潜阳此言有理,只是如何知人之好恶呢?”
郭斌听荀彧终于问,精神一振,道:“若欲知人之好恶,则必广开言路。”
听到这里,卢植与荀彧对视一眼,不掩眼中的失望。
不是他们要求太高,而是广开言路这种论调早就烂大街了,去太学中,随便揪一个人,就广开言路的重要意义写一篇议论文,肯定洋洋洒洒数万言都止不住。问题在于如何广开言路?提出问题来,解决不了不就是夸夸其谈吗?
郭斌当然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却是不紧不慢地道:“那么,如何广开言路呢?”
听到郭斌似乎有主意,二人都是眼中一亮。卢植换了个姿势,摆出了长谈的架势;荀彧则手扶几案,身体前倾,看向郭斌。
对于二人的反应,郭斌很满意,当下不敢怠慢,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自秦设御史,至今已四百余载,然两次党锢之祸,宦官弄权,党人尸横遍野,累及亲朋。”
荀彧插言道:“此正可见党人之忠贞,品质之高洁。”
郭斌看了他一眼,道:“那么,现在呢?”
是啊,现在呢?宦官依旧窃居高位,玩弄权柄;才智高达之士依然流落江湖,不得平冤昭雪。一场大旱,中原赤地千里,百姓依然衣食无着,嗷嗷待哺。
想到这里,卢植与荀彧陷入了沉思: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