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内一片哀声。
在太平道乃至黄巾全军中,大贤良师张角那是仿佛人生导师,降落人间的神仙一般的存在,说得不好听一点儿,便与邪教头领没有什么两样。而一个组织,越是创业之初,便越强调对领的崇拜,以加强对手下人的掌控。
这对于一个组织来说,其初期是有极大好处的。这有利于加强上级的权威,降低命令执行时的偏差;有利于提高整个组织的运行度及其行动能力,使得组织更有战斗力。因此,在一个组织崛起的初期,许多人便选择了将领神化。历史上的刘邦斩蛇起义、陈胜吴广起义等,都采用了这种手法。
而其弊端也是极为明显的,便是由于过于依赖对领的崇拜,一旦领死亡或者因为某件事,人设崩塌,对组织的打击也是致命的。此时的黄巾军,面临的便是这种窘境。只要听听城内此起彼伏的哭声,再看看广宗县衙内黄巾军领们一张张因悲哀和彷徨而仿佛皱到一起、如丧考妣的脸,便知道张角之死对其影响之大了。
褚燕虽然是张角的八大弟子之一,其武艺在黄巾军中也是凤毛麟角,却毕竟年纪尚幼小,从未有机会独当一面,因此威望不足,其说话的分量便也大打折扣。他虽然将张角临死前的嘱托告诉了黄巾军上层的将领们,大家却各执一辞,吵吵嚷嚷没有定论。
有人认为,大贤良师既已亡故,太平道便没有了未来,还是依照郭斌的建议,投降了官军方是正途。有人却认为,大贤良师必是有事情耽搁了,褚燕所言,乃是别有用心。更有甚者,认为便是褚燕将大贤良师害死,为的便是大贤良师之位。
当然,这些无稽之谈大多数人是不信的。褚燕这小子对大贤良师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啊!张角无妻无子,褚燕被他捡回来之后便当亲生儿子养的,教导武艺、慰问衣食,那是无微不至,褚燕便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将张角杀害了啊!况且,张角的武功有多高,或许没有人能试出来,而褚燕的武功大家却都是了如指掌的。
他轻功好,身法轻捷,来去无声,可这些都是张角教的,他总不至于依此能将张角打败吧?而且褚燕这么多年的表现,也不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况且当初还是他褚燕拼死逃出京城,将马元义被捕杀的消息透露出来的。洛阳城外的黄巾军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多还要感谢他的恩情。
大贤良师刚刚去世,众人便将其最喜爱的小弟子置于死地,这未免有点儿太过凉薄了吧?又岂是这些江湖豪客所为?况且,大贤良师虽然已经故去,可外有地公将军张宝屯兵于曲阳,内有人公将军张梁坐镇广宗,有些人想要抢班夺权的话,必须要仔细思量了。
还有人认为,张角之死,怕是唐周与官军联手搞出来的,郭斌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谁知道他是否也参与其中了?若是他来个请君入瓮,将黄巾军的高级将领一锅端了,那可找谁说理去?持这种看法的人最多,可能是因为起义军与官军天生的抵触情绪吧?
张梁看着惊慌失措的手下众将,心中暗暗叹息:“大哥惨死,确然是将黄巾军的主心骨拔了去了。虽然留下了遗言,要我等头领从此避世隐居,让手下的十五万大军投降官军,可如何突围,如何与官军接洽,无不是让人无比头疼的。”
确实如此,要说太平道种,乃至整个黄巾军中,最得高层信任,又最熟悉京中权贵以及朝廷规矩的,便是马元义。若是有他在此,必然能给出极好的建议。太平道中,无论是张角与张宝、张梁三兄弟,还是手底下的一众高层,皆是混迹江湖的豪客,于江湖拼斗乃至战场厮杀都丝毫不怵头,只可联络朝廷,商议投降事宜,却是强人所难了。
褚燕看着依然坐在二把手位子上的人公将军和空空如也的主位,一时间沮丧、后悔、痛惜、悲伤等一系列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知道大家伙的难处,因此对众人的质疑也没有放在心里。
大家都是惯常混迹江湖的好汉子,也没有哪个是富家子弟,平日里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可能便是县中的小吏和衙役,吃过的最大的亏,大多也可能来自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因此,这些人对官场中人天生便有不信任感。
“现在只有看人公将军的了!”褚燕暗道。
张梁心中也不是滋味,他自然知道张角的交代很有道理,自己带领着十五万大军困守孤城也不是个办法。
先,粮食问题便让他焦头烂额。官军在城外挖了一圈壕沟,壕沟后面又以巨大的原木立起了寨墙,将当初卢植的办法学了个十足十。就看这架势,如张角、张梁这样的武林高手自然可以无惊无险地飞渡出去,普通士兵却是绝无可能的。最重要的是,这么将广宗城一围起来,外面的一粒粮食便也进不来了。目前尚能维持,可官军若是围上个两三个月,城里怕便要人吃人了。
其次,军心士气也是个大问题。张角的去世给城内黄巾军带来的打击就不说了,单单是十五万人再加上广宗城内原本便有的近十万居民,便是二十五万人了。这二十五万人挤在小小的广宗城中,许多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张梁也是穿越来的,定然会拿沙丁鱼罐头来比喻广宗城内的情况。城内一团乱糟糟的,军心士气如何能高了?
再次,便是居住问题了。为了不扰民,许多黄巾军是露宿街头的。这情况在起义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