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身量极高,黑袍下的宽阔胸膛显得肌肉鼓实,乍一看就如铜墙铁壁一般。
他一直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嘴唇。
而他的目光几乎算得上是不加掩饰地在她身上游移,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
那是一种猛兽看见猎物时才会露出的极具危险、侵略性的目光,那是一种……让她感到极不舒适的目光。
这样的男人,很容易使人心生畏惧。
可又不知怎的,她潜意识里便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显露出一分一毫的胆怯。
苏婉容强自镇定地理好衣衫。她挺直腰背,扬起了小巧纤细的下巴,逼迫自己与他的目光直视。
“你究竟是何人,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她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嗓音冷冷地说道:
“皇宫内院,淑妃娘娘的寝宫,岂是如你这般的歹人可以擅自闯入的地方?枕霞榭四面都有士兵把守,我奉劝你迟早束手就擒!”
夜色下,少女神情肃冷,一双美眸因染了怒意显得明亮异常。
她过度镇静的反应,反倒是让胤莽有些诧异地微微眯起了眼。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下移,看见她的袖摆垂坠,似乎正极力掩盖着什么,可没半晌儿,依旧被他眼尖地察觉了。
秀气的玉白小手紧攥成拳,仔细一瞅,还微微打着颤呢……
胤莽了然笑了下,只觉有趣。
胤莽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小姑娘紧紧绷着却仍旧娇美可人的脸庞,忽然就开始往前踱步,他步伐缓慢,可步子却是极大,没两步就重新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形庞大高硕,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顷刻间挡住了她眼前所有光亮。
她被挤入了死角,错愕而紧张地盯住面前步步紧逼的男人,她身后完全没有任何退路。
“这是在威胁我呢?”
他俯身,压低了嗓音慢悠悠地这样问。
胤莽逼得很近,男性独特的浓烈霸道气味混着滚烫的呼吸,直接拂洒在她鬓角细碎绒发,她头皮一麻,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胤莽眯着眼望了她一会儿,半晌儿,哼笑了一声。
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嚷的声音。
这处温泉,四周假山围绕,又有爬满青苔的石墙将其与宫外甬道完全隔开。
此时苏婉容顺着声响,抬眸去看。
透过矮墙,瞧见几抹宫女太监手持灯笼所发出来的昏暗火光。夜间巡逻的御林军似乎也被方才的喧嚷所惊动,再一会儿,又是一阵军靴踏地而过带来的急促却凌乱的脚步声。
苏婉容隐约意识到一些什么的时候,耳畔传来男人低低一声咒骂,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当即一怔。
入目是玉华池中漂浮而起的层层白雾,远处疏木随风摇曳,发出簌簌声响。夜色漆静,哪里还见得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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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次日出宫之前,将昨夜的事告知了淑妃娘娘。
但对于泡温泉时那人贸然闯入,极有可能看见了她出浴的画面,以及后面的恶意戏弄,这些个细节,苏婉容自然不可能明说。
毕竟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还未及笄便被陌生男人看光了身子。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她这一辈子的清誉便是毁了。
淑妃见娘家这个,甚少与自己来往的四房姑娘竟是私下找她,倒是略有诧异。
随后听见这四姑娘说起,她的枕霞榭昨夜竟是混入贼人,当即沉了神色。
“我今早便听当差的公公提起,昨夜宫中怕是又闹出了什么动静。不曾想到那贼人竟是胆敢藏匿于我的寝宫!我定将如实禀报给陛下,求陛下彻查此事!”
说到此处,淑妃话音顿了顿,她视线落向四姑娘精致的小脸儿,目光便柔和了许多。
淑妃叹了口气,温声道:“可怜你这婉姐儿,当时怕是吓坏了吧?倒是我这个做长姐的疏忽大意,昨夜怎的就放心你这般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离开呢?”
苏婉容想起上一世,这个淑妃娘娘在昄依佛门之前那几年,对娘家的人都是极好的,待老祖宗也一如既往的孝顺。从不因了受先帝宠爱,摆出半分娘娘的架子。
现下又瞧见淑妃娘娘面对自己时,温婉的面上竟当真是带了几分歉意。真诚的模样与太傅府中其他女眷都是不同的,心中一暖,自然对淑妃好感更甚。
苏婉容便绽唇一笑,柔声回道:
“长姐如今贵为娘娘,昨夜陛下不在场,宴会上长姐总是要顾及许多。婉容自己不小心,遇见这样的事,又怎会是长姐的过失?更何况当时也不过匆匆一瞥,是不是当日行刺陛下的贼人且不知晓,或许是婉容看花了眼也说不准的。左右我们今日也要回太傅府去,倒是长姐一人在宫中,处处都得多加留意一些才是。”
苏婉容当时同淑妃娘娘道出这样一番话,但事实上她并不能做到话中那般坦然。
她自然不会为了清誉这样的东西起什么轻生的念头。可是昨夜那个男人,举止实在过分轻佻粗蛮。便是她想要忘记,心中也像是卡了一根细小却尖利的鱼刺一般,每每都会不经意地回想起让她羞愤至极的那一幕。
不过幸而,她今日便回太傅府了,若是她不嫁给齐王,想必之后也不会再踏入这宫门半步。无论昨夜的男人是否当真是蓄意谋杀皇帝的刺客,她都不会再与那人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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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官府的通缉告示已经贴满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