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梁旭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那时候,他还只是皇长孙,整个王都里,唯有他,从小就被太上皇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当其他小皇孙都还在牙牙学语玩泥巴,他就已经正襟危坐,在太上皇身后,旁听太上皇与大臣们议论朝政。
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的确如太上皇所期盼的那般,成为一个善于权术政治的人。
但日夜看着太上皇,他感悟的不是权力所带来的威望。不是下人,臣子对他战战兢兢,俯首磕头。
而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他这一生都将承担比旁人更重的压力。
都说皇家只有君臣没有父子,以前他不信,后来他不得不信。
当他在西北大营努力对抗北狄,却被自己的父亲断了后路,身中奇毒,差一点就回不来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太上皇叮嘱他的那句话,有些情当断则断。
好在,他有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还有跟他一条心的妻子。当他遭遇危难时,梁融毫不犹豫为他披荆斩棘,舍命相搏。
这是他不幸中的万幸,他感激母亲为他留下这个弟弟。更感激母亲亲手将他们带大,教会他们什么叫兄弟情深。
他感激上苍,让自己遇到心爱的妻子,不仅能与她结为连理,还能与他同舟共济。
这个女子比母亲要刚强,在他中毒的第一时间,立刻封锁所有消息,秘密将他迎回,竭心尽力照看他。
人人都传言,太子殿下在西北战乱中失利,下落不明。皇帝跟后宫那帮妃子,面上凄凄惨惨,派人四处打探寻找。
可背地里已经有所动作,准备乘机拔出太子在王都的势力,并且立别的皇子为太子。
只可惜,云妃也好,德妃也罢,都想趁机让自己的儿子上位,绝不可能一条心。
而他心爱的父皇,只想将所有权柄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一点都不想立太子。
一盘散沙的对手,特别好对付。
后宫里这几个女人,原本就是靠汾王的属下出谋划策,才能有机可乘。可汾王一死,他们就开始自乱阵脚。
梁融回来的很快,在隐秘的山庄里,见到一脸憔悴的大哥,又心痛又愧疚。
“大哥,你这身体到底如何?大夫怎么说的?”
梁旭靠在软枕上,苍白的一张脸,十分虚弱。他摆摆手,示意梁融不必太过担心。“也是我运气好,途中遇到一个老和尚,正好能接我的毒,这才抱住性命。”
“那你如今这身子....”梁融见他情绪低落,早没有往日的精神气,依旧担心不已。
他抬眼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生怕自己的大哥报喜不报忧。
小太监果然不负所望,不平道“王爷您可算是来了,太子殿下藏着掖着,不让我们说,就是怕您跟太子妃操心。”
太子咳嗽两声,要阻止小太监,小太监却扑通跪下,对着梁融猛力磕了几个头。
“王爷,您可得救救太子殿下,那老和尚说,殿下虽然解了毒,但这毒只是暂时得到压制,一旦受到刺激,就可能再次爆发。”
“当真?”梁融惊异,十分生气,看向大哥。“这种事情你怎么敢瞒我,难道真要我看到你的尸体才甘心!”
越想越觉得生气,不顾梁旭的阻拦,逼问小太监“告诉我,那老和尚还说了什么,大哥的毒到底要怎么才能解?”
小太监还来不及说,梁旭已经出声“你不要恐吓他,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眼下要紧的不是我的身子,而是德妃那帮人再这么弄下去,社稷危矣。”
梁融却站起来怒道“亏你还是一国太子,当知自己的身子对于安定江山社稷有多么重要。此时此刻,你若是突然中毒而身亡,你让大嫂怎么办?难不成是想看着我,起兵造反不成?”
真到了那一天,梁融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梁旭相信他能做得出来,但是梁旭心存侥幸,觉得自己体内的毒能够拖延一时便是一世。等到他当局势稳定下来,就出面把太子之位传给梁融。
若是他不能活,那么梁融才是那个唯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
梁融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嗤笑道“那个位子我才不屑去坐,你莫要忘了,太上皇对你有何种的期许。我说过,我会成为你手中的一把利刃,为你披荆斩棘,大哥若是肯放弃,带着天下大乱与我何干,大不了回南海去,守着我一方疆土做个土皇帝。”
梁融并不像万宗安那样心怀天下,纵然他才思敏捷,足智多谋,却偏偏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这也是太上皇感到庆幸的地方,梁荣跟梁旭一样,都是智慧天成,足智多谋。如果两个人,都想夺皇位,这皇权之争,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
然而大越经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皇室内斗。这种无休止的权力相争,只会消耗国力。
长此以往,大越朝必然会走向衰落,那不是太上皇愿意看到的。
万幸的是,这对兄弟,被他们的母亲教导的很好。看重手足之情,一个心怀天下,一个可为利刃。
这两人又是双剑合并,则能够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太上皇甚至能够预测,为来的大越会是怎样一番盛况。
如今大哥身中剧毒躺在这里,梁融恨不得抓出所有的仇敌对手,斩杀干净。
“王爷,那老和尚说,这毒与当年绛途镇瘟疫极为相似,想要解开这毒,只怕十分不易。”小太监想到老和尚说的话,哭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