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梁墨萧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瞬,直到她习惯性地捏起袖上的绣线时,他才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神思。
梁墨萧看着她略微出神的模样,微微皱眉,说,“公子昨夜未休息好吗?为何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合了合眼,将眼中那一点恍惚掩藏而去,默了许久,最终淡淡道,“无事。”
闻言,他偏头看向琉璃,她分明便近在咫尺,因马车空间的狭小,甚至能听见她轻浅细致的呼吸声,可有时候又觉得此人如隔云端那般遥远,远到看不透她心中所念,远到她每每与他划清界限。
梁墨萧蓦然转头,不再看她一眼,车内一路寂静。
从淮阳郡到西宁城,路弯曲折,待到午后,从山路走回官道,一路上的行人商队便多了起来,马车外也多了些嘈杂的声音。
琉璃抬手在矮几侧方敲了一敲,“咔”地一声,隐藏于矮几的八宝暗格弹了出来,她伸手从其中取了一份风干的薄荷,泡煮在几上的茶壶之内,不过片刻,车厢之中便萦绕了一股令人清心净气的淡雅之香。
她深吸了一口气,琉璃般通透的双眼恢复了明净夺目的澄澈。
见梁墨萧正沉着脸凝视着窗外,等到马车跑至人群稀疏之处,琉璃淡淡说了句,“其实我这几日,心中有些不安。”
他侧过头看她,眸中带了一丝怔忡,仿佛有些不能确信她是在对他说话,只能下意识地问,“什么?”
琉璃垂下头去,看着置于膝上的手指指尖那点光泽,原本通透明亮的双眸此时染上了一层犹疑,“莫名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应当不是好事。”
梁墨萧神情一顿,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起这些,眼中微有诧异,从未见过她这样,在对待一件事情上如此不确信过,默了默,不禁宽慰道,“或许,并非如此,只是这些日子你思虑过度。”
琉璃将目光投向窗外过往的人群,在这午后盛放的光芒之下,金色的光线透过薄纱垂帘照在她脸上,影影绰绰的,使她整个人都迷离起来。
商队在路过马车旁时,繁杂的声音混杂在其间,可琉璃那道轻而低缓的声线犹如穿透在众声之外的一道清音,清晰地传入了他耳内,“但愿如此。”语气分明是无可奈何。
可她亦没有再说话,闭着眼睛靠向车壁,休憩起来。
梁墨萧凝望着她许久,复将视线投向了车外人群渐渐稀疏的道路。
马车似乎正朝着一条没有尽头的方向而去,一眼望不到底,漫漫复漫漫,行行重行行,就如人的思绪一般,四处延伸。
车帘外,阳光反射于两旁的缤纷色彩,映照进来的颜色红色黄色交杂,温暖而亮丽。他拿起安放于马车内的那条雪丝锦纱,轻轻盖在琉璃身上,而过于软滑的锦纱却随之迅速向下滑落。
梁墨萧连连伸手去接,便见琉璃睁开眼轻巧地拉住了锦纱的一角,那双干净的眸子如能洞彻人心一般静静地望进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