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几番落子,琉璃蓦地将即将落下的黑子收回手中,温和淡然的声音响起,“明知此局是平局,为何还同我下这般久?”
“陪你。”梁墨萧挑眉,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琉璃抬起执着黑子的手一滞,若无其事地将棋子丢回了锦盒之中,拎起银制酒壶朝着酒杯倾注了下去,一泓清酒荡漾在杯中,举起酒杯一仰脖,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行云流水,有着说不明道不尽的fēng_liú。
“你这园内的酿酒师傅倒是技艺不错,改日我让阿桀去学两手。”琉璃看着手中见底的酒杯,唇齿间馥郁含香,入喉时,甘甜醇厚的醺然之意绵复长存。
与断风站的稍远的夏桀听到琉璃提起他的名字,不禁往这边望了几眼,眼神里流出一丝无奈,这次又需要学什么。
梁墨萧眸光微动,淡淡一笑,也不偏执于方才的话题,却是似笑非笑地看向琉璃,“无需改日,现下便可学。”
现下?琉璃静静地看着他。
站在远处的断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可以高谈阔论的机会,高声道,“公子,你手中的梨花酿,可是主子几年前亲手酿制的,就埋在梨花林里,属下眼馋了好久,到今日也没尝着。”
闻言,琉璃又执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盅,“酿酒便似育人,要有足够的耐心,我却是学不来,不过萧王爷,倒是深谙此道。”
望着琉璃清凌凌的眼睛,所过之处一片了然,好似世间所有皆在她取舍之间,无所遁形,梁墨萧笑看向琉璃,顺道给自己斟了杯酒,“棋不是好棋,子却是好子。”虽然笑容平淡,语气中却透着股凌厉。
琉璃一弯嘴角,眼神里平静无波,“那又何妨,便是手上握着一把烂棋,扭转乾坤之时,那便是好的。”
梁墨萧摩挲着手中的银杯,从十年前开始他手上的棋便已经烂透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出局,可不到最后一刻,如何能定谁输谁赢,忽而扬唇一笑,对着琉璃一字一顿道,“公子所言甚是。”
南夜春试历时九日,三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共三场,每场三日。
第一场已正式开始,身着青裳白裳的一众学子已踏入盛安城礼部贡院,其中也不乏家世显赫,锦衣玉食的高官子孙,不过今朝这场春试,却是再公平不过的会试。所有一应考生的考校成果皆直达圣听,由帝君亲自核验,世人称天子门生。
这样不同寻常的会试,以十天干十二地支来算,十二年一场,是南夜历来的传承,极为难得。这批中榜门生此后官路大多青云直上,很得帝君信任。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为了这一场春试,梁墨萧准备了十足的准备,培养一个人才需要多少的时间,他却是培养了一批,这些人日后渗透进南夜朝堂,可谓无孔不入,又深得梁承的信任,削弱皇权于无声无息之中,真是爽快。
琉璃自认没有这样的耐心,等待这样一个时机,不过立场不同,却也无可厚非。梁墨萧需要的不是夺取政权,也非虚假的名正言顺,而是要将十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大白于天下,以慰亡灵。
琉璃坐直了身子,银杯在她纤长的指尖上随意翻转,把玩得淋漓畅快,眼波温和了下来,“偶尔学一学不擅长的事说不准也是种乐趣,这梨花酿究竟如何酿制,我倒要洗耳恭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