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锦耀新帝登基大典,定年号珵启。
登基大典礼节繁杂,时间冗长,新帝既要受百官朝贺,又要封赏功勋,等等一系列程序下来,无异于长时间的煎熬。又非己国的君主,所以其他各国的使者并不参与大典。
他们所要参加的是大典之后的盛宴,无非也就是表现出歌舞升平的盛况,叫各国的使者们瞧瞧,本国是如何的国泰民安。
虽说冬日已过,但空气中难免还带了一丝凉意,所以,宴会便设在华阳殿内。
华阳殿殿阁飞拱,宏伟壮丽,十分宽阔。此时还未入夜,殿中数十盏半人高的鹤形宫灯已经燃上了烛火,在通明的灯火之中大殿更显辉煌,如玉宇宫阙。
殿内早已经大摆筵席。
玉盘珍馐,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玛瑙盘,凤首壶,白瓷碗,白玉杯,……
眼到之处无一不奢华至极,华衣采服,光鲜亮丽。
大殿正中是一处方台,上面安放着一把九漆雕龙宝座,宝座后面是一幅巨大的雕龙围屏,在它之前,静静坐着一袭紫绣龙袍的男子。
目色霭霭,剑眉入鬓,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俊美异常,一双如黑夜一般幽暗的瞳眸,望不见眼底。最叫人看不清的还是他嘴角始终噙着的一抹笑意,分明温润,却深不可测。尤其是这位年轻君主身上那抹不符合年龄的威慑气势,无法忽视。
他的右侧方台之下,坐着一身累珠叠纱酡颜色华服宫装的少女,明眸皓齿,高贵端庄,白净的脸庞如琼花馥郁,眉眼弯长,华髻高梳,当真是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这一位便是有着锦耀第一美人之称的宁乐公主凌玉。
凌湛坐于主位,目光淡淡地扫向席面,满堂金玉云集,他却能一眼望见那道卓绝的身影。他微微甩开广袖,朝着他说道,“早就听闻天下第一公子随萧王爷一同去了南夜,今日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没错,那道卓绝的身影正是梁墨萧。
他今日一反平时的一身玄色,靛青色的金螭玄纹锦服,衬得他那张浑然玉质的脸庞越发瑰姿艳逸,他眸光清亮,清明沉静,抬首之间漫不经心而光华灼灼,只一眼凝眸,便有一股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向四面八方汹涌四散。
“凌君说笑了,公子于半年前便离开了南夜,本王也以为今日能再在此处见到她呢。”梁墨萧应对得滴水不漏,既然琉璃今日未来赴宴,那他的说辞自然就不同了。
其实除了凌湛注意到他,殿中的其他人也在暗中打量他。
这个往年顶着巨贾名号游走列国权贵间的南夜萧王爷,一月前一鸣惊人的举动,一下子引起各国中的关注。虽然他身边坐的这位是南夜的监国太子,可在座的人都知道,南夜真正的权利其实都在他的手上!
凌湛与梁墨萧二人聊得畅快,却迟迟不言开席,傲靳闷头饮了两杯酒,略显不耐道,“为何还不开宴,莫非还有人未到?”目光流转,一眼瞥见左侧上首一桌空了一个位置,这么显眼的位置,他的眸色便有些沉郁,“何人架子竟这般大,让席间一众人等候。”
凌湛也同样将眸子往那空位递去,温润的声音如水般流淌而出,却是重重砸入众人心间,“苍雪少族主。”
殿中有一刹那的静默,就连素来冲动易怒的傲靳都面露两分忌惮。
倒不是他们真的见识过苍雪中人有多么厉害,而是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了,反而觉得敬畏。
这时,殿外有一阵小小的骚动,隐约可以听见他们细微的议论声。
“下雪了……”
“这都入春了,怎么还下雪了呢?”
二月中下旬的锦耀居然下雪了,殿中没有人相信,却都齐齐将头转向了大殿外的空地之上。
漫天雪花飞舞,纷纷扬扬,晶莹而落,随着白雪下落的还有一顶云绸翻飞、织锦富丽的玉辇,玉辇落地,雪花也都一齐没入尘土之中。
“苍雪少族主到——”大殿之外的宫人,停顿了许久才高声唱念道。
抬辇者各个面容素雅,长相清丽,若非身怀武艺,又怎会从天而降,只见她们此时躬身候在玉辇两侧,清声道,“恭请少族主落辇。”
席间众人神色各异,暗暗猜测这神族苍雪的继承人究竟是怎样出色的人物,不过这个排场可是够大的!
此时,从玉辇后走出一名女子,双手交叠在腰腹上,微微垂头,恭顺地走到玉辇旁,抬手轻轻拉开遮蔽的云绸。
少族主还未落辇,宴席间已经有几个不稳的气息散出,那是因为他们眼尖地看到了这个从玉辇后走出的婢女的面容,芙蓉秀面,眼染春烟,美而艳,这么一瞧,倒也不必席上首那位第一美人差多少,反而各有千秋。
这下真是有好戏看了,一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一个却是躬身垂首的低微婢女。
听着席间欲看热闹的低笑声,凌玉强自镇定才没让脸色难看下来。
一双凝脂般润泽的纤白玉手从玉辇中伸出,放在了那名美婢的手腕之上,殿中有一瞬落针般的静谧,竟是仅凭一只手就勾起了所有人的遐想。
琉璃缓步从辇中走出,雪色振袖收腰纬地长裙,衣边素色流苏轻摇,红羽搭肩,一条霜色系结的绸带挽在臂弯,绸带上两边各三只银铃流泻着两道长长的流苏,红羽制成的凤凰面具如浴火般地遮去她半面,只余莹润的下巴与朱红的双唇暴露在人前。
“苍雪前来恭贺凌君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