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望着天幕之上星光万丈,可以与日月争辉的三颗明星,光芒之甚,耀动山河。他亦有些激动,紧攥的双手,手握成拳隐在宽袖之下,胸口随着天际的星辉一同产生阵阵灼热,似有感应一般。
只是转眼间,这刺目的光芒便被周围迅速拢起的云雾遮盖,三颗星芒煞然而隐,入了云层,连带着之前无数的小星子也失去了光色,天幕合起,星象隐去,暗而无形。
凌湛微微一怔,转眼看向坐于一旁的无言,见他眼中的震惊之色更甚,便知他定是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大师看到的应当比本宫更清楚些吧?”比之天幕更暗的是凌湛的眸色,无边无底,望不到深处。
无言摇摇头,放下了杯子,“凌太子以为,看得清与看不清区别又在何处?”
“先机。”凌湛幽眸不动,他始终记得那一场茶道,有一个清淡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灼灼少年占尽了先机。
无言叹息了一声,“机关算尽,占尽先机之人,又怎知自己是否也在局中呢?万物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没有试过,又怎知强求不得?”不论是否天命注定,他觉得这一路走来似乎都在强求,若没有强求,他或许早就死了吧。
无言即刻顿悟,仅是一声叹息便收起了黯然,双手合十,道,“方外之人,不问红尘世事,观星之道,比之老衲那顽徒却是不及啊。”
凌湛微微蹙眉,不可置信地问道,“大师是说,今日的这位高徒?”
“正是她。”
琉璃一行向北而去,夜临歇脚,登于空谷之上,低首望向脚下的深渊万丈,漆黑得如能吞噬一切阴暗,再抬眸远眺隐在星光下的层层峰峦,无云无月,星辉细细密密地洒下,犹如明灯照亮了这幽深的成片山峦。
须臾之间,天际如被泼了成片成片的墨汁,黑得望不见五步之外的物事,霎那后,星光璀璨,三星平地而起,刺的人睁不开双眼。
琉璃平静地望着转眼便被云雾遮起的星辉,敛下双目,一声绵长的叹息从峰首断崖至上而下飘荡开来,声声回响,直至山谷之间重又寂然无声。
三颗星!
居然有三颗星!
北面二星星光大盛,迅速拢聚,并驾而行,星芒连缀在一处,直对东面卓然天际的亮星。
七煞,破军,贪狼,竟是三星同时隐动,琉璃低头望了一眼手掌,不出三月了。
她习惯性地抚上袖子,猛然发觉,沈竟桓选的新衣袖上并无压绣繁线,她拧了拧眉,似乎缺了些什么,无奈地缓缓松开手。
复又抬头看着那抹已成暗色的天幕,如玉莹白的面色隐隐溢出一抹清幽之光,眸光透过云层,那丝清幽的光芒灼灼直上云霄。
清透明亮的眸底,无尘无垢。毫无弧度的薄唇微微开启,清冷自语,“总以为超脱于局外,无论怎么逃离,仍不过是局中人……”
清风吹过,所说的话均飘散在风里,刹那间,眼中那一丝迷惘、一丝挣扎、一丝怔忪消失的无隐无踪,再看时,已是不起波澜的温淡,一如往昔。
“走吧,忍冬。”琉璃回身扬起的红衣拢在黑袍之下,锦袍扬起一角,颈边的纯黑绒毛随风轻扬,翩翩清华的身影,如云似雾中隐了一抹沉色,一瞬后清淡散去。
仿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