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博着实好玩,喜和癸很快便上了瘾,常常一玩就忘了时辰,有好几次甚至玩了整晚,导致第二日早朝两人都困倦难耐,引起列位忠臣的强烈不满。
而癸和喜沉迷六博不能自拔,就导致朝中大臣为投他们所好也都纷纷研究起来,因得这些名士公族都争相以此为乐,六博很快便风靡九州,就连在民间都开始盛行了。
时至帝癸八年,更是已经到了全民玩乐,废寝忘食的地步,人们还常常因此而懈怠了公事和农事。
豢龙逢和终古等人几次三番上奏请求严禁六博,可都被癸驳回,不予理睬。
……
“伊,我已按你说的开辟了一处园圃作元妃平日养身的膳食取材之用,具体要选种些什么花草也按照你所写的着人去采办了。方才据报,采办之人已经到了宫门处,而这具体采办得是否无误,恐怕还得你亲自去查验才行。”艾庚如此说着。
在整个庖厨之内除了伊,就没人能分辨得出那些繁杂的草种花种的形貌了。
“好,我这便走一趟。”伊应声,却见艾庚微微欠身,恭敬道:“有劳了。”
伊不免一滞,不过面上仍维系着和善的神态。“庖正大人身份贵重,与小人天差地别,何时才能将对小人这过于客气的口吻改得彻底些?”
宫里知道他二人实情的毕竟是少数,在大多数下人和庖厨之外的人眼中,艾庚官及庖正,而伊只是寻常膳夫,且还是个上等奴。
他们之间如果称呼不当便会遭人怀疑,若被有心人追究,就难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重则还可能危及各自的性命。
这些道理艾庚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对伊实在敬重,便常身不由己,他期艾着解释:“呃……左右现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怕被人听见……”
“无论何时何地,隔墙有耳,望大人切记。”伊淡言将他打断,此事可断非儿戏,一旦失足便难有回转的余地。
那“隔墙有耳”四个字敲得艾庚恍然一惊,忙道:“是我疏忽了。”
伊淡笑,告辞前去宫门。
各宫采办平日往来的大门并非南面那正门,而是位于西边的偏门。
伊赶到时,果然见那专为庖厨跑腿的小奴已经顶着大大的太阳候在那边空场上多时了。
“大人,您看看,这些可否有错?”小奴点头哈腰的为伊一一呈上。
伊一样一样细细查看,认真筛选,一切动作都连贯顺畅,却唯独在一袋花种上迟疑了一瞬。
小奴心下一紧,小心道:“大人,这个袋子里装的是谖(xuan)草的种子,可是出了什么错?”
伊微微蹙眉。“这里面的种子有两种形貌。”
“哦,因为谖草的花有红黄两种颜色,种子也略有差别,小人就各取了一些。”小奴解释道。
却见伊的明眸倏的冷了些。“我不是写了只要黄谖吗?”
小奴一凛,立马吓得瞠了双眼、“噗通”跪地。“大人恕罪,小人也不知道,宣读手令的大人并没说一定要黄谖。”
伊见他一副苦相,不管错是否在他,既然事已至此,就算送他去受个几十鞭又有何用?
瞥眼看回手中那掺杂在一起的两样花种时,伊缓缓沉了眸色,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此等状况,或许可以一用也说不定。
“你还能分得出哪个是黄谖?哪个是红谖吗?”其实伊自己是可以分出黄谖和红谖的,可他却有意如此问向小奴。
小奴果然怯声道:“这……小人也分不清了……”
他不明白。听说这些都是要种来吃的,又不是种来看的。左右是同一种花,不同颜色而已,就算混淆了,又能有什么区别?
可伊面色淡漠,仍旧坚持:“谖草的种子你回去重新选,我只要黄谖,不要红谖。”
小奴吞了吞口水,瑟瑟回道:“是,不过谖草并非产自伊洛流域,花种存量本就较少,大人可能要多等一段时日才能再有货到。”
他的话与伊所料相同,伊顺势一叹:“还要等?那便罢了,看来我只能将这些全部种出来再作区分了。”
“是……”小奴怯怯点头,伊便继续查验起来。
其实他想的,就是顺理成章种出他原本没想要的红谖。只因他方才料到,如此相像又“迥然不同”的红黄二谖,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宫之中,理应能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赵大人请留步!”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稳重老成的呼声。
“太史令大人怎会在此?”
紧随其后的这个声音伊听过,正是当日他初入宫试膳时让艾庚顶替他去面见喜的遒人赵梁。
伊心底一动——
赵梁,终古,这二人都是帝癸身边的重要之人。如此身份的两人,却同时出现在了这平日只有下等官员才走的偏门,着实难得一见。
他表面仍恍若无事的查验种子,耳却细听了起来。
“我是专门来见赵大人的。”终古直言。
“哦?太史令大人找赵梁有事?”赵梁好奇。
同朝为官多年,他与终古这位老臣几乎从未在私下说过什么话。
“听闻赵大人要去传旨定制一副纯玉制的六博?”终古问道。
赵梁颔首。“没错,故而才会途径此门。”
终古面色一凝,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赵大人,我有一言憋在心里许久,眼见形势每况愈下,我今日已不得不问你一问了。”
赵梁微怔。“不知太史令大人所指何事?竟有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