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沈润把珍珠宝珠姐妹俩送回家去,晨光将剩下的半筐鱼给珍珠拿着,让她带回家去吃。珍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知道晨光此举是想替她免去母亲的责骂,十分感激,走之前一直在对晨光说她们后天早上会来叫他们一块去赶海,晨光答应了。
沈润走后,晨光在院子里支起锅子开始煮青口。不一会儿沈润回来了,看见热腾腾冒着鲜气的大锅十分惊讶,笑道:
“哟,自己煮上了!”
“这个不难。”小珍珠刚刚教过她,煮青口十分简单,洗干净之后倒进锅里在火上煮,水和盐都不用放,煮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出水。火是沈润生的,青口是沈润洗的,她直接倒进锅里用铲子搅一搅就行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煮?烫伤了怎么办?”沈润从她手里接过锅铲,说。
晨光心想,就算她不擅烹煮,也不至于笨手笨脚到把食材倒进锅里也会烫伤:“你把她们送回去了?”
“嗯。”沈润应了一声,顿了顿,忽然回过头,表情有些拧,“你猜她们是谁家的?”
“谁家的?”晨光因为他奇怪的表情微怔,疑惑地问。
“从咱们这儿绕到后边去,挂红灯笼的那家。”
起初晨光没听明白,待后来听到“红灯笼”三个字,她猛然想起大清早在门口搭讪的九娘,当时九娘自我介绍时好像说过她家就是后边挂红灯笼的那家,联想起之前骂珍珠的那个妇人尖利的嗓音,此时想起来,还真有点像九娘的声音。
如此说来,珍珠和宝珠的娘是一个私娼。
“这两个孩子真倒霉!”默了良久,晨光叹说。
卖身产业向来发达,民间到处都有,即使是小村子里,有买,便会有卖,存在一两户做花花生意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战争前后,这项产业只会越加繁荣,国家越萧条,这个行业越兴盛。私娼不用缴税,基本算无本买卖,当女子无法靠正常手段维系生存时,也就只剩下出卖自己这一条路了。
沈润叹了口气,先不说私娼这个行当好坏,私娼的女儿,基本上都会重复母亲的人生,不会管孩子本身是否愿意。
“你看见珍珠她娘了?”晨光突然问。
“没有。”沈润觉得她在问他时似话里有话,果断否认,强调,“看见红灯笼我就回来了。”他在提起珍珠娘时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嫌弃的表情、别扭的语气说。
晨光哧地笑了,玩味地盯着他的侧脸。
沈润被她瞧得更不自在,瞅了她一眼,狐疑地问:“怎么?”
“是不合你的品味?若是燕春楼的花魁娘子就多看两眼了?”晨光似笑非笑地说。
一句话听得沈润脊背上开始冒凉风,他用狐疑的语气反问:“燕春楼还在?不是早就关门了么?”
“身为燕春楼的常客,燕春楼关没关门你会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成常客了?谁跟你说的?你把他叫出来,我要和他对质!”沈润满面严肃,用认真不容诬陷的神情,重重地说。
晨光皮笑肉不笑地道:“说得好像你有多正经似的,你是什么底子我会不知道?在我面前装纯?燕春楼夏莺莺赠诗,美仙院红琴赠曲,还有一个叫如茵的,砸重金自赎身只想去容王府做个端茶倒水的奴婢,这些眼高于顶的花魁,都是别人赠诗赠曲赠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到你身上全反过来了,你有这手段,不去挂牌子可惜了。”
沈润颇为无语:“十几年前的事了,你这是翻旧账?我是去过那儿,我是去做正经事的,不是去胡闹的。至于那几个女人,长得还不如我,不玩些花样,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晨光秀眉微挑,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语。
沈润举起一只手,将面容绷起,一本正经地对她道:“我发誓!我从前只对皇位感兴趣,对女人没兴趣!”
“现在呢?”晨光笑问。
“现在?”沈润看了她一眼,“我对皇位没兴趣,只对你有兴趣!”
晨光望着他,唇边的笑意更浓。
“你说我有手段,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那我就想问你一句,我的手段用在你身上,怎么一点也不好用呢?”沈润忽然眯起双眸,用疑惑不解的口吻,虚心地求教她。
“因为,手段这东西,一使出来,我就看透了。”晨光噙着笑,慢吞吞地答。
沈润扬眉,盯着她看了片刻,点了一下头,翻搅着铁锅里香气扑鼻的青口:“姑娘威武,小生佩服。”顿了顿,他忽然抬眸,问她,“我要是去挂牌子了,你会来光顾么?”
晨光摇头。
“为什么?”沈润不高兴地问。
“没钱。”晨光回答。
“不收你钱,我还可以倒给你钱。”
“那是我光顾你啊,还是你光顾我啊?”晨光用冷水把手浸凉,从锅里捻起一只开了口的青口,取出里面的贝肉吃。
“凭你喜欢,或者我们也可以抓阄换着来。”沈润突然间目露期待,他还真有点想玩类似的游戏。
晨光鄙视地一瞥:“没个正经!”接着道,“熟了。”
沈润闻言,将煮好的青口装进大海碗,嘴里不满地道:“我正经你说我假正经,我不正经你又嫌,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晨光笑而不言,她捧起大海碗,转身,放到院中的小矮桌上。
沈润将剩下的青口盛入另外一只海碗里,走到矮桌前放下,又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晨光坐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