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渗出在方腊的太阳穴上方,连带他的右眼角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频繁跳动。什么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方腊此时算是深有体会了。
其实,他并不是个一味蛮干之人。相反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核心利益是什么。故而自从认出王伦以后,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并没有轻举妄动,说明他的内心之中,还是对此人抱有一丝幻想的。可惜时势逼人,眼下已经到了谁退让谁便落下风的境地,他若是顾忌王伦身后的势力而退让半分,将来等待他的苦果,必然异常苦楚。
在这种关头,便显出他和田虎、王庆最大的不同来,外强中干的田虎可以为了惜命而拉下脸来对此人一口一个兄长,胸无大志的王庆也可以选择跟在王伦屁股后面混饭吃。可似他方腊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要将这个不公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英雄,绝不是受到一点威胁便选择忍气吞声的窝囊废。
“王伦,这可是你逼我的!”方腊在心中发了一声恨,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昂然道:“既然此时谈不拢,某只好留几位在此多住几天了,甚么时候谈得拢了,咱们再谈!来啊,请王首领下去做客!”
在江南群豪面前,明教今日面子丢得实在是不轻,此前早是按捺得辛苦,此时得了教主的明令,顿时一阵“唰唰”的抽刀之声,充斥在这酒肆之中。
到底是丢了六州五十二县。还要在梓桐洞和宋军血战的硬汉啊!这样的人天生不知屈服二字!王伦暗暗在心中赞了一声。回头对焦挺示意,随即一声唿哨响起,只听“轰轰”四五声巨响传来,二楼已然是硝烟弥漫,木屑四溅。
就在楼上的明教教众被炸懵了的同时,数队精锐刀手从炸开的洞口处爬入,只见他们三五人一队。在狭小的空间里相互配合,目标是身穿明教服色的教众。
许多没经历风浪的教众还在咳嗽时,便被长刀逼到二楼栏杆处,最终不是被挤下来,便是自行跳下来,哪知这些刀手居然不舍,反而跟着跳下,倒是没有继续攻击这些失去战斗力之人,而是朝王伦靠拢。
当然也有不少勇悍教兵。拔刀抗争,哪知涌入之人根本不跟他们短兵相接,迎接他们的是透甲夺命的神臂弓,许多人倒下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箭矢,因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面对无甲护身的教众。一矢穿两并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杨八桶和方七佛怒了,当即带领教兵并各地坛主,猛朝王lún_gōng来,企图擒贼先擒王。哪知王伦身边两条大汉分占有利地形,与守护主公后路的焦挺成三角之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特别是刚才将贺从龙打得奄奄一息的汉子,左劈右砍,奋勇难挡,手上沾血最多。
方七佛见状大怒,亲自上阵拖住此人。教兵趁势而入,谁知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抽剑相持,众人楞神间,还叫他刺死两人,杨八桶见状大怒,弃了晁盖,直朝王伦抢来。
就在这双方抢夺时间的紧要关头,一柄月牙铲横空飞出,杨八桶察觉风声不对,急避开去,飞铲从他脸庞掠过,直惊出一声冷汗,杨八桶大骂道:“秃驴,你要叛教不成!”
“要在我面前伤他,除非我死!”邓元觉手上还是留了情面的,不然这一下偷袭,杨八桶是断然躲不过去的。要说明教光明使者的武艺并不比四大护教法王要强,他们的长处多体现在率领教兵之上。
杨八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老爷先杀了你这叛……”哪知话还没说完,只觉右肩上一阵剧痛,连刀都拿不稳了。待他低头看时,肩上一个血洞不停的往外渗着血,冬衣上的血圈越来越大,只听邓元觉大叫:“这是神臂弓!快下去止血!”
杨八桶哪里听劝?还要硬扛,欲躬身捡刀,哪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最终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只在地上挣扎。伍应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伸手指着欲要扑向邓元觉报复的教兵。
王伦此时也已经手刃三人,这时楼上不停有亲军跳下汇集到自己身旁,王伦将剑垂下,高声喝道:“再不放下兵刃者,格杀勿论!”
敌人的威胁,这些怀有信仰的教兵哪里在意?可王伦的亲军已经控制了二楼,上百架神臂弓已经到位,俯瞰着楼下。
自王伦话音落地之后,众人默数几声,突然在某个时刻同时放箭,只听“噗噗”利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教兵,在同一时间里一起倒地,也不知是王伦的亲军故意手下留情还是怎地,九成人都是手脚中箭,一时丧失了战斗力却又不至于毙命,顿时满场都是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
别说这些没经历战阵的雏儿了,就是江南各个山头的大哥们,此时也都是吓得目瞪口呆,各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娘啊!神臂弓齐射啊,据说真正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强人都见阎王爷去了。
虽然知道王伦是冲着方腊来的,但他们眼下最怕的就是王伦要把江南绿林一网打尽,因为那些喽啰放箭之后,都是步调一致的弃了手上神臂弓,又从背后接过满弓的利器,瞄着楼下,他们看人的那种目光,好似悠闲的猎手看向胆颤的猎物。
没有甚么比死亡的威胁更让人刻骨铭心了,胆子小一点的人,此时已经吓得哭了起来,这他娘的哪里是江湖火并,完全是军队镇压啊!
正主儿方腊嘴角的肌肉不住颤抖,原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