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姑苏。
街道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打湿了青石板铺就成的路。
已然升起的太阳,将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枝叶照得金灿灿的,阳光从缝隙中倾洒下来,投下一片斑驳。
王大娘家的摊位在街道中间,早起出行的人们都愿意在这里来碗面或者馄饨。
时辰一到,将用柳木制成的上好屉笼打开,一阵白色的热气散了出来,早晨的第一屉包子的香气也随之飘远开来。
对面街上的花楼里,被绿色的藤蔓和颤巍巍绽放开来、还带着早晨露珠的玫瑰所包围的小阁楼处,有一只纤纤素手从半开的窗里探了出来,只见得那手可谓是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让人已是忍不住探究那拥有这手的佳人又该是何等的样貌。
就在小摊的食客都忍不住探头张望时,那佳人还是躲在窗后,却扬起了声来。
“大娘,这里要一笼包子,还要一碗馄饨,不放辣。”
那女子声音妩媚悦耳,就像是有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冲着人轻轻一笑,直勾得人心里痒痒。
“好嘞,姑娘,这就给你送来。”
约莫这在每日也已是常事,王大娘利落地收拾着,又招呼着自家的,让赶紧给对面送去。
看到这里,食客中有些不由艳羡,“这样岂不是能够见到姑娘的面?”
“这哪能。”有人不待王大娘回答,就嗤笑着反驳,“你可没看见这位姑娘可住在单独的阁楼里?”
“那可已经不是春香楼普通的姑娘了,就连里面的妈妈都轻易使唤不得呢,更别说下楼来接晨食,估摸早就有眼力见儿的丫鬟和小厮们给送上去了。”
“这样,我们不是就见不得了?”
有外地的人听闻遗憾着。
当地人哈哈大笑起来,“有银子去见春香楼的阁楼姑娘,那还不如去见见这条街上的妙笔先生,好歹后者可不会像前者一样,因为日头不好心情不利落而将你打发出去。”
“妙笔先生?是那个妙笔先生?”有人惊道。
“自然是那个妙笔先生。”
就在众人就着这阁楼姑娘和妙笔先生纷说不一的时候,远处的街道来了一个穿着一身裋褐的年轻男子,虽然穿着朴素,可是无论是那凌厉的眉目,还是走路的姿势,以及腰侧扶着的剑,都可以获悉他是一名江湖人。
而且还是一名不可小觑的江湖人。
“晏少侠。”有些人倒是熟识,譬如隔壁裁缝店铺的老板,“您今天怎么就穿这身来了,来来来,这里有一套合适您的衣衫,前些天刚做好,正想着您哪日过来给您呢。”
站在门外的店铺老板一边招呼着,一边想要急忙忙地调转头回去找衣服,“这还得多亏了上次您在我们这里帮的忙,捉住了那小贼,这才让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得没银两过年的惨淡模样。”
“不用啦,那都不过是小事。”
男子笑得爽朗,一下便冲淡了他眉眼的凌厉,让他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踏入江湖没多久的少年人而已。
“我这是方便哩。”
他扬起眉,笑着抬了抬因为毫无累赘、宽松合适的袖筒而能够灵活活动的手臂,“何况,眼下有热闹可见,又岂是在意打扮的时候?”
“热闹?什么热闹?”
对面糕饼铺的老板娘也问了一句。
男子心情极好,转过头,“自然是江湖里的热闹。”
“江湖里的热闹?”老板娘略想,又忍不住带着笑,了然道,“晏少侠这可又要去找妙笔先生了?”
看着对方笑着点头,老板娘回身去拿了一盒梅花香饼,又带着两盒四色酥糖,走了出来,一同递在他手上。
“先生是最爱凑热闹不过的了,你这一来,先生想必又要远行,便将这点心帮我同带去,你们在路途上好好尝尝。”
男子双手抱着三大盒、一点都掺不得假几乎快要顶到他鼻尖的点心,苦笑连连,又将弯起的手臂往下了一点,“这……妙笔先生最近又做了什么大事?”
“哪里有什么大事。”老板娘掩唇一笑,“不过就是前些个日子,先生让我多学着做一些最近京师时兴的糕点儿,这不,正巧昨日抚台大人家里款待贵客——听说正是从京师来的呢……”
“您可是接下了这桩生意?”男子一下就懂得了,看着老板娘笑而不语,也是笑道,“恭喜恭喜啊。”
青吟巷,并非是姑苏最热闹的地界儿,却也有着它自个儿的热闹之处。
除开这里有着各色的美味糕点小***致打造的首饰衣裳,各种各样的杂耍评说,约莫最热闹的便是这条街上——
白日的热闹和晚上的热闹。
晚上的热闹自然不必多说,整个姑苏都能排上名号的春香楼就在这坊间,又怎会热闹不起来?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伴随着里面偶尔解语花的温柔小意,还有环绕着整个楼阁的引入的淙淙流水,真的是一个即使是女子进去了都不愿出来的温柔乡。
而白日的热闹。
自然是江湖中有名的妙笔先生所住的地方。
妙笔先生也是一名算命先生。
别人说,即使再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也不过是“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
可偏偏妙笔先生却不是一名常人理解的算命先生。
只用一支笔,看你一眼,便可以断定接下来的事。
虽然事非大事,可总是成真,甚至还能让人落了不少的好处。
江湖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