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口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鲜血特有的腥甜,叫人胃中翻涌。
只不过闻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顾信衡靠着冰冷墙壁,半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神情有些呆滞。
不过入狱这短短一段时间,这位尊贵的侯爷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憔悴无比,就连鬓发都染上星星点点的斑白,哪里还有一个侯爷应该有的模样?
锁链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顾信衡转动着有些浑浊的眼珠看向门口,一眼就见到了站在狱卒身后,一副避之不及模样的顾长笙。
见到这个曾经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顾信衡眼中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愤怒。只可惜连日来的严刑逼供已经拖垮了顾信衡的身体,不然他定然是要冲上去给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一个耳光的。
“夫人,您请!”狱卒殷勤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长笙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放在鼻子前的手绢挥了挥,这才不情不愿的矮身走进了顾信衡的牢房之中。
顾信衡现在不可谓不狼狈,顾长笙见到顾信衡这般模样,嫌弃的神情溢于言表。她在距离顾信衡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侍女放下一个绣凳,扶着顾长笙在凳子上坐下。
安安稳稳的在绣凳上做好,顾长笙这才毫无恭敬之意地道:“父亲,女儿来看你了。”
“逆女,你来干什么?!来……来看我的笑话吗?!”顾信衡说着就咳嗽了起来,肺部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喘息的声音都呼哧呼哧的,沙哑不已。
顾长笙一脸厌弃看着顾信衡,“你可别自作多情,若不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看你,你以为我现在的身子愿意踏足这个鬼地方一步?”
说到这里,顾长笙低下头去,神情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顾信衡立刻就猜到了顾长笙身怀有孕一事,老脸上满是懊悔,“我当初就该用家法将你了结,而不是将你送去静思!我顾家先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长笙闻言冷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顾信衡,“哼,顾信衡,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已经说了,只要我能够帮他除掉顾长歌,等到来日我生下孩子,就立我的孩子为世子,乃至日后的太子!你觉得我是顾家的耻辱?我告诉你,非但不是如此,顾家还会因为我顾长笙而富贵辉煌!”
顾信衡简直要被顾长笙气笑了——若是楚昭真的那么在乎顾长笙的这个孩子,又如何会让顾长笙到这种不干净的地方来?
他正要出言讥讽,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激动的道:“你刚刚说什么?楚昭要你帮他对付长歌?!”
顾长笙最恨的就是顾长歌,见到顾信衡如此激动,想来是在担心顾长歌的安危。
虽然她跟顾信衡之间已经不可能回到当初的父慈女孝,但是一想到这个曾经最关心自己的父亲被顾长歌给抢走,顾长笙的心中便十分不是滋味,故意道:“是啊!哦对了,父亲你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接到消息,顾长歌往京城这边来了!”
说着,顾长笙拿捏着姿态甩了一下手帕,“你说顾长歌怎么这么没脑子,京城已经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地盘了,她一个人难道能够跟太子殿下作对吗?所以,顾长歌注定了会失败的!”
“顾长笙!长歌到底是你的妹妹!”顾信衡忍不住愤怒,怒斥一声。
顾长笙愣了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顾信衡,你是在说笑话吗?顾长歌跟我之间早就已经不共戴天!再说了,你不是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么?既然你不认我了,那么顾长歌跟我算是哪门子姐妹?”
顾信衡竟然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顾长笙。
顾长笙笑了一会儿才停下,“父亲,你本来还抱着顾长歌能够将你救出去的念头?”
顾信衡确实抱着这个念头,但是他不能说。
顾长笙也不在乎顾信衡的回答,阴阳怪气的道:“父亲,顾长歌一定会失败的,你还是趁早就放弃那个念头吧!没有人会来救你出去了!所以,想要活命,你就只能够乖乖的听我的,抱住太子殿下这棵大树!”
“你今天来,原来是来给楚昭做说客的?”顾信衡看着顾长笙,眼神有些冷。
“顾信衡!太子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够喊的?”顾长笙豁然起身,指着顾信衡怒斥一声,“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信衡怎么可能会被顾长笙这种根本就不知世事凶险的肤浅女人吓到?
冷笑了一声,顾信衡道:“如果是楚昭让你来做说客的,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楚昭,我顾信衡已经当没有你这个女人了,他也不用想着我还会顾念什么父女之情。当然,我也不会站在他这边!楚昭多行不义,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顾信衡你!”顾长笙大怒,却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眉头紧皱,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
“夫人?!”侍女见状不好,立刻上前扶住了顾长笙,“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顾长笙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腹中孩子,顾长笙哪里还顾得上顾信衡?立刻就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离开了牢房。
顾信衡看着顾长笙离去的背影,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自己从小宠爱着长大的明珠,感情如何能够说断就断?见到顾长笙这般,顾信衡心中也有些担忧。
只是可惜……
“长笙啊长笙,路是你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