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到了赴宴的日子,长歌望着院中的落叶,让琳琅给自己梳妆打扮。
沈庆之大人让顾长歌提前一个时辰去,肯定是有话要说。至于说的什么,长歌心里打着鼓,也慢慢的缓解自己的不安。
琳琅给自己披上最后一件套衫,又往腰间塞了一块手绢。
“小姐从来没穿过这样子的套裙,走起路来怕是有些不适应,觉得拘束得很。”
长歌看她扣着衣服上的最后一颗纽扣,对这个没有系带的裙子也感到费劲。
“这是羌服?”长歌努力从脑海里搜寻关于这衣服的记忆,就想起一个羌字儿。
琳琅惊讶的答着是,一边给她掖紧衣襟,一边嘟囔。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羌服,外族进入大楚,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因为其独特性,和大楚飘逸的华丽不同,现在已经成为京城内女子们钟爱的服饰之一。
可是顾长歌一个从乡野间来的丫头,从没有人提及过的话,她若知晓就有点奇怪了。
长歌怔怔抚过胸前的盘扣,复缠绕在一起,好看得紧。不紧不松地刚好将自己的身躯勾勒出极致的幅度,这样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对了,想起来了。她倒是穿过一次,只是,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入宫之前,上一世的事情。她在顾家安生待着,整日学些礼仪规矩,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身份的低微,顾家的什么事情她都只能从身边嬷嬷口里得知。像是顾家又来了什么人,近来大楚街市又流行什么,在进宫之前她都是很难知晓的。
当初顾家把她和母亲当作旗子,一心送往深宫。顾信衡从未流连过他们所在之处,有一年大楚兴盛,外来人多如繁星。
这样的衣裙,就像是那时候流传入大楚。
闺中女子皆爱之,顾长笙穿着一身华裳到她面前嘲笑她。也就是那时,自己头一次见这样独特飘逸又不失端庄的衣服。
也是第一次知晓,大楚有多昌盛。
外客都往大楚钻,给这盛世更添三分繁华。
顾长笙欺辱她地位低,这辈子只会是顾家走向荣华富贵的踏脚石。他们需要她去入深宫,为顾家埋下人脉。
所以顾长笙肆无忌惮地把她踩在脚下,顾家不会把这个心爱的长女送入看不见底的深渊,又需要一条铺的完美的路。
顾长歌,一个远离朝政与城市的乡野庶女,无论哪个身份,都会让顾信衡毫不犹豫地听取顾长笙的意见,把顾长歌培养以后送进那红色宫墙里边。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穿上这样的衣服。父亲怜悯你,不代表你有任何机会,在顾家站住脚。”
那是顾长笙的声音,徐徐从回忆里侵袭来。她当初凄凉匍匐在地,虽然顾信衡也让人给她一套新华服,最终还是被顾长笙愤愤破坏。
在顾家,她宛如一个活着的工具。
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只每日重复的煎熬,直至踏入楚贤迎娶自己的轿辇之上。
“长姐,长歌惶恐。”她俯首,整个脑袋埋进手心里。
在顾家,她是一个没有地位的人。
因为母亲,因为自己,因为那看得见探不尽的未来。从艰苦中探出头,她不愿意再回乡野。
上一世的自己,某些时候对未来想象的太过美好。学那些繁杂的礼仪也罢,受尽言语辱骂也罢,她只想摆脱那一时的憋屈。
可是在顾信衡把好看的羌服送给自己,穿上它还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整个人就被顾长笙生生挫败。
她会告诉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选择。
顾家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承接某些痛楚,又好像,那是自己的宿命。
“你所拥有的东西,都需得感激我。否则你恐怕是老死在那深山,也不会再有见到光明的日子。”
顾长笙挑起她的下巴,力道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稚气未全脱的顾长歌眼里也是担忧,颤巍巍垂下不稳的发丝。
“能代替我入宫,去完成顾家的使命。你该感到荣幸。”
荣幸,顾长笙在她心里深深刻上这样的字眼。
所有人都在这样说,自己的职责就是为了顾家。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
因为有救赎之恩,本来把她推进火坑的人,又假装把她从火坑里拉出来。
推入一个新的坑里,只不过是冰山是火海,无人可知。
那各种恰到好处的彩服加身,长歌只觉得顾长笙的嘴脸在眼前模糊,那些被顾家辜负的时光,她算是倾尽了整个年华。
也永远记住了,被顾长笙剥夺人权的每一刻。
她比那低等的下人还不如,除了人口中的二小姐,别人称呼她的时候,都带着一丝嘲讽。
“琳琅,这衣服有些紧。”青梨园的风像是停住了。
她扶住胸口,闷得难受,犹如被人扼住喉。无论什么时候,一旦记忆在脑中过渡,她惧怕的还是会瑟瑟发抖占据她的心思。
羌服事小,顾长笙借着事由,压制住她。这样的情况,还有多少呢。
数不尽,顾信衡的刻意冷落,顾长笙的欺辱。她作为庶女二小姐的卑微,母亲在高牡荷面前的低贱。
“小姐,你没事吧?”顾长歌身形晃得厉害,捂着胸口不出声把琳琅吓了一跳。
长歌摇摇头,再睁眼,分明在青梨园的前厅。
“琳琅,替我换一件衣服吧,这衣服勒的人胸口发闷。”
琳琅轻“哎”了一声,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