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
洛都。
御书房内,一身龙袍的程西爵端坐着,对着满桌的奏折叹气。
“这奏折为何如此多,能不批吗,朕真是头疼的很。”程西爵嘴上虽然如此抱怨,手头上却还是拿起一张新的奏折翻看起来,朱砂玉批完,又取出印章印下。
“陛下如果龙体不安,还是早些休息的好。”陈彦听到他的感叹,无比汗颜的靠近,“这是景统领刚来的密信。”
“景桑?太好了,终于来信了。”程西爵原本郁闷的表情一扫而空,无比期待的接过密信,看完,却一把将其拍到桌上。
“岂有此理!”程西爵怒目道。
“陛下,陛下您别可气坏了身子,犯不着跟这些下属生气。”陈彦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这景桑说了,云州的事情牵扯甚大,十天半个月都还是回不来,你看看。”说着,程西爵将密信扔到陈彦眼前,陈彦慌慌张张的看完,头埋的更深了。
“既然景统领和王爷回不来,咱们就不必等待时日,直接去泰山祭祀天地人祖可好……。”眼见着程西爵脸上又浮现出不悦之色,陈彦赶紧对着自己嘴巴拍了一巴掌,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陛下,敬事房的李公公来了。”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李公公刚从门口进来,迎面飞来一樽花瓶,啪的一声摔碎在他面前,吓得他魂飞魄散的跪地磕头,手中各宫各殿的牌子散落一地。
“求陛下赎罪,奴才有罪。”李公公慌乱的捡着牌子,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总归是要认错的。
“滚吧,这十天半个月都别来了,天降警示,朕要勤勉政事,宿御书房,谁也别拦着。”房内传来程西爵愤恨的低吼。
见李公公连滚带爬的走了,程西爵眼中的烦躁少了几分,心中仍是郁闷无比,机械的翻看奏折,批字,盖章,下一份。
“朕真是奇了怪了,河沿知府为什么一连八天都上请安奏折,朕安不安,他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还有没钱,他找朕要,朕难道就有了?就算朕有,那要户部何用。”
“连少监都来烦朕,这个少府少监铸剑就铸剑,用得着这么多的钢铁?快赶上少府半年的用量了。”
“弹劾宁王不理朝政罢了,竟还要弹劾镇北王功高盖主,既希望皇亲国戚手握重权又要不争不抢为朕效力,他们以为自己是那种人吗?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真不知道……”程西爵一条条控诉完,把笔放下,稍稍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和手腕,调整成舒适的坐姿,“真不知道朕从前怎么忍受的。”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修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御书房内,通报完,顺势立在房内的角落里,没有退下的意思。
程西爵与陈彦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
程晟宁之前跟着赈灾队伍暗中跑出了皇宫,此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难发现,如今程晟宁还在云州纪歌的手里无法回来,来的人自然是一直以来的替身傀儡。
那傀儡与程晟宁一样都才八岁,却是暗卫自小培养长大,养在深宫,平日里除非必要太子露面的时候,几乎从不出现,更别说主动求见。
“让他进来吧。”程西爵收起脸上的郁闷,有些奇怪的传唤。
身为暗卫统领,修焚自然也知道程晟宁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只当程西爵是在做戏给皇宫中的人看,毕竟一国太子丢了,实在有些尴尬。
走进来的孩童穿着绣龙的小短褂,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只有一双繁星似的眼眸点缀着,才显得和真正的程晟宁有三五分相似,却是病态的沉郁。
“儿臣叩见父皇。”孩童叩拜行礼。
然而只有亲眼见过这两者的人,就会发现两人完全不同,程晟宁即使从小蛊毒缠身疼痛难耐,始终生气盎然,这个孩童却眼神黯淡,似一潭死水。
“免礼,晟宁的身体太差,陈彦,你让他坐下说话。”程西爵摆了摆手让他起身。
“儿臣不敢,父……陛下,臣只是听说景桑统领去云州了,听说此行太过险恶,想知道他有没有事情,听说,景统领来了信……”孩童小心翼翼的问道,繁星似的大眼睛中闪烁过乞求。
“你担心景桑?”程西爵并未将信给他看,却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陈彦。
“陛下,您忘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替身是景桑的亲弟弟……”修焚忽然突兀的开口,眼中带着淡淡的探究和深意。
当年,漠南桑淦城突如其来的遭遇蛮戎偷袭,城主以身殉国,桑淦城被屠城,只剩下少年的景桑护着还在襁褓中的弟弟,那时候他的弟弟刚出生,整个桑淦城也就他们两个还活着。
后来,景桑加入暗卫,成为暗卫的统领之一,而程晟宁正需要一个替身,同样是早产,同样是体弱多病,便有了这个孩子。
这孩子甚至没有自己真正的姓名,景桑的父母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就死了,景桑只好管他叫景怀,做怀念父母之意。
“哦,朕一时忘记了此事,景怀,你不用担心,你哥哥素来稳重,不会有什么事的。”程西爵一拍头想起来,看着景怀病恹恹的小脸,有些心软的安慰道。
“陛下!”陈彦忽然叫道,只投出一个怪异的眼神。
“罢了,朕还要看着些奏折,太子回去吧。”程西爵垂下眸子,声音蓦的冷了几分。
景怀抚住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咳了咳,脸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