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学问如何?”聂秋远忽然问道。
秀松愕了愕,但还是很快回答道:“二老爷的话,读书是不少的,但他是年岁长了之后才重新读的书。老爷们自幼都跟着太爷学技艺,专注于玉器,并不曾用功读书。大爷、三爷书虽然读得不好,字还是能识得大概,虽然现在很不方便,可是又没有功夫和精力再读书了。不过几位老爷,人都是很敦厚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问这些东西的原因,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在闲扯,把话题拓展开去,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我们在现代问话的时候也常常这样。
聂秋远果然将闲扯继续进行了下去。
“秀松,你学的是什么手艺?”
“这是问小的?”少年对于这位大人关心自己的手艺感到有些吃惊,“现在就是学些粗浅的玉石雕刻手艺,目前只能雕些简单的坠饰,繁复华丽的工艺是做不来的。”
“看你答话用?”
秀松笑道:“大人好眼力,小的确实是自幼读过些书,后来到了这边,蒙老爷信赖,让小的作了小公子的开蒙陪读。”
我终于受不了这些不着边际的问话了,从身后轻轻地扯了扯聂秋远的衣袖。他的脚步慢了慢,不知是不是没有穿黑色的缘故,他向我侧过来的面庞显得很柔和。男神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我。
“哥哥有什么发现么……”
聂秋远轻轻地一笑,向我伸手过来,往我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我打开一看,原来是绑匪留下的字。
字条是普通的白笺,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字像蚯蚓爬的一样,非常难看,连我这种没练过毛笔字的,都能比他写得好。
字条的内容是这样的:
“朱加二爷,如等为负不人,现将如子引入够中,如等背足金艮,五日之后,再代消喜。休得抱管,抱管便叫如子死无脏身之地。”
难怪聂秋远看的时候皱着眉头,这写得什么乱七八糟,其中错字连篇,这文化水平也太差了吧!
我认了半天,才认清楚这条上写的是“朱家二爷,汝等为富不仁,现将汝子引入彀中,汝等备足金银,五日之后,再待消息。休得报官,报官便教汝子死无葬身之地”。
读完这个字条,我心里一惊,有一点明白了聂秋远问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在怀疑那个朱家大爷?这秀松刚刚不是说了么,大爷还真是没读过多少书的。而且,说到朱家三兄弟之间有无矛盾的时候,这少年是不是有那么片刻的迟疑?
偌大一个家族,如此富有,即便是兄弟手足之间,也难免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怨。这个朱大爷,是不是没有儿子?那么,欢儿的失踪,对他究竟有没有好处呢?
思虑间,秀松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小少爷的房间。欢儿的房间宽敞明亮,家具饰品精致华丽,色泽鲜艳,屋里耍物很多,不过码放得相当整齐。
房子用屏风隔成里外两间,里头的床尺寸较小,围着花布帐幔,顶上坠着八宝小银铃,一打帘幔便会清脆地叮叮作响,一看就是个儿童床。而隔断外面的角落处还放着一张床,素麻铺面,应当是陪同下人的住处。可是这张床,不像是女子睡的,倒像是男子的床铺。
“这里是何人居住?”聂秋远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秀松回道:“不瞒大人说,正是小的宿于此处。”
我们都有一些惊讶。这少年不是朱家的学徒么?怎么在这里陪宿起来了,这不应该是小丫鬟们干的活吗?
“因为老爷和夫人平时很忙,没有时间管小少爷。可是只把小少爷交给下人们又不放心,刚好我陪小少爷也有两年了,小少爷对我也亲近,就于今年把小的安排在这边了。”
“这屋里,都是你收拾的?”聂秋远一边四处查看一边问道。
秀松摇了摇头,黯然一笑:“其实,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少爷他虽然只有六岁,却真的很懂事,几乎不会弄乱屋里的东西。有时候,我倒真希望他像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发发脾气,耍耍小性子。可是,真的几乎不曾有过。”
“这个,是什么?”聂秋远从案边的小筐里拎出一串五颜六色的折纸。
哎,这个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东西我认识啊,这是用线串连起来的,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这个,是我教小公子做的。”秀松说道,“古时候,有这样的传说,当我们折成一千只这样的纸鹤,心中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从小公子知道这个的那一天起,每一天都在折纸鹤,现在,已经快一千只了吧。”
秀松顿了顿,接着说道:“应该是,想要送给夫人的吧。”
我汗都快下来了。大唐抽风行动又开始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东东应该是日本传过来的吧,我感觉就算在我的时代,它也刚开始流行没多少年。难不成,日本的传统,是从我大唐传过去的?
先不管这些了,先考虑案件的事情。其实,我对于来小公子的房间查看能有什么收获根本不抱有任何指望,果然我也没看出什么。当时,应该是小公子贪玩,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才会被什么人绑架走了吧,他的房间,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而我擅长的,就是从事物表面的痕迹中寻找隐藏在暗处的信息。可是现在,什么痕迹也没有,这让我到哪里找线索去?
我思考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忘记了,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