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如霾,弥漫黑暗,令漂流者迷失。
一缕橘色的微光在黄昏之戒精美花纹的末端挣扎,最终隐去,陷入冰凉的沉默。
寒冷像无尽的雾,包围身处这片空间的利奥。
法希莉娅的离开让他品尝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像是穿梭漫长黑夜中的森林,注视着仅剩的光明被蜿蜒曲折的枯枝藤蔓缠绕拖离。
更多的寒冷,仍然从那些他所不知的记忆中涌出,像是一条条锁链,不断施加束缚。
他突然不愿取回过去,那意味着更残酷的凛冬。
“...”
良久,利奥握紧的拳头缓缓打开,被血浸透的灰银柄印记忽明忽暗。
他开始明白,摆脱寒冷便要在这条看似正确的道路继续前行,却势必会经历更难以忍受的寒冷。
而当所拥有的被交换为火焰时,灰烬将比风雪更刺骨。
灰烬散裂,无法重拾。
身处黑暗,被永不停息的风雪淹没。
···
傍晚,紫黑的夜空弯月高挂,星辰闪烁,巢窠港湾迎来潮汐,咸湿海风拂过没有船只停留的水面,港口街道悬挂的木牌突然摔落,四分五裂。
来自远山的小径漫步黑袍人影,驻足在一棵灰叶树下,不紧不慢环顾四周。
写着几个瑟薇塔文字的木片滑过黑袍人脚边,他低下头,脸背对月光,摇曳的兜帽随脚步停下止抖动,藏着一双闪烁光芒的眼睛。
法希莉娅将他送出金色森林,来到双星海域的这片岛屿,现在他需要想办法离开。
黄昏之戒的许多法术有待使用,但他仍需要一艘船作为基础。
他取下兜帽,在抬手的间隙确认灰银柄印记没有发光,便将注意力放在前方街道。
前路将夜色分成两侧,抬起脚越过海风肆虐的沿海线,两排的房屋商铺似乎陷入太漫长的沉睡,像陈列在寒冷中的冰景。
但深寒的冰川亦有生命,这里也并非空无一人。
几个角落有人影缓缓脱离黑暗,他们佝偻着走近,头发脏乱,脸庞饱经风霜,目光和穿着同样漆黑灰旧而缺乏色彩。
利奥留意到他们右手臂统一的羊角兽面图案。
“我需要出海,有船吗?”
他们拖拽着四肢,似乎不懂瑟薇塔语而不回答,沉默而缓慢地端详利奥一阵。
“不论何种请求,贝拉维奇皆可助现。”
嘶哑声音不知来自他们的哪一个,而后零零散散的抬起手,摆出怪异滑稽的姿势。
贝拉维奇听着像半路出道的假神,恰好与他们诡异而没有丝毫圣洁或肃穆感的朝拜姿势相符,如果宗教和信仰能比作专业,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入门。
作为接触过瑟薇塔帝国正统信仰,又直面过污蚀异神的猎魔人,利奥对眼前的教徒和口中的神祇毫无兴趣。
他没有留恋地与教徒们擦肩而过,身后的低语和呢喃却再次让其停步。
“伟大存在已经聆听了愿望。”
“回头看看吧,真实将唤醒你的敬畏。”
“感激,赞颂,崇拜。”
利奥回过头,前方数十米的近海面静静屹立着一艘漆黑的船,船身沐浴冰冷的油光,满目疮痍的帆面像是编织在桅杆旁的幽暗蛛网,表面的阴影似乎藏着许多眼睛般的光点,随下方的海水不断起伏。
它抬高了海面和夜空的距离,像是浮起的黑色冰川,伴随微弱的潮水声,将这片街道的房屋建筑铺上新一层阴影。
他握紧没有热流反应的拳头,紧盯着那艘异现的船。
半秒内,黄昏之戒的好几种感知魔法很快回馈,无一例外表面它的不存在和不真实。
和金色森林的神秘女人一样,眼前的黑船也是无迹可寻的海市蜃楼。
但不一样的是,他反复确认的灰银柄印记没有任何反应。
“有意思,这艘船去哪儿?”
利奥开口询问。
“所有。”
贝拉维奇的教徒们异口同声,夹杂无法形容的古怪呢喃,再次摆出与之对应的姿势。
“...”
利奥表情微变,他在教徒胡言乱语的空隙握紧身后的剑柄,出鞘的森咒亮起银辉,漂亮利落的横斩一气呵成。
森然锋芒如闪电般掠过。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教徒们的旧袍甚至没荡起一丝褶皱。
挥舞的风声才响起又被持续的呢喃和低语盖过,利奥冷静地收回森咒,他的视线在毫发无损的教徒和不远处的船之间徘徊着,内心的不安渐渐淡去。
除去言语的渠道,他无法影响它们,反之亦然。
尽管眼前的现实清晰,却让人感觉置身雾中。
他沉默片刻,开口打断教徒们算不上热烈的讨论会:“要我说,那艘船没什么用。”
寂静之中,夜色似乎转为沉重。
教徒们无一例外看向利奥,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等待后文。
“它是个谎言。”
利奥自顾自地说道:“揭穿虚伪的表面,没有真实,只有欺骗。”
然后,他晃了晃肩膀后的剑柄,缓缓道出心声:“这也是最可笑的地方。”
“...”
面对利奥的话语,教徒们低下头,一动不动,嘶哑的嗓音却很快响起:“你相信它,它会真实。”
人们无法相信谎言,至少教徒相信,那黑船无疑是存在的。
“它和你们一样。”
利奥一边逞着口舌之利,预想接下来的行动,一边将手按在剑柄,掌心的银印仿佛火焰,“都被揭穿了。”
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