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戍顿时大吃一惊!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阴鸷的麻风病女人——有的时候她真的显得聪慧无比,有的时候竟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您觉得不可能,是吗,我的孟图老爷?”那女人紧盯着殷戍,目光熠熠,“您觉得我发疯了,是吗?”
“你说呢?”他气急败坏,压低声音喝道,“如果你胆敢对胡尼下手,不要说别人,就是‘爱情之家’那五个白花花的娘们,都能把你撕成碎片!”
“如果把她们一并解决呢?”公主的眼神变得更加阴狠,“如果把这所大房子里的人全都消灭呢?如果我们能够成为‘伊涅特’宫新的主人呢?”
全都,消灭?
房间内顿时一片死寂。
屋外已是黄昏,天光逐渐黯淡下去,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暧昧不明。傍晚的空气也开始变凉了,风从高大的窗口一阵阵猛灌进来,赶走了屋内积攒了一天的热气。
厚重的帷幔被风吹得呼啦啦飘动,火盆中的火苗也在跳动不已,曈曈鬼影在灰黄的石墙上张牙舞爪,竟使得殷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了看塔蒙,发现那姑娘也在呆呆地看着自己。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那个女人,心肠真特么歹毒啊!
就为了几片金叶子,就为了一台用木头和牛筋做成的古怪机器,竟然要把一座贵族行宫中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全都斩尽杀绝?
更何况,那个她要“消灭”的人,还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慷慨地给予了她几乎一切的恩人?
殷戍极力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滚烫潮水,重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依旧用厚重的亚麻布罩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依稀可见斑疹伤痕的半张脸;她那唯一一双没有被麻风病所伤害的眼睛依旧美丽动人,只不过此时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已变得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那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像刚刚从她口中冒出的那个可怕而又狠毒的建议并没有在她的情绪和身体上引起任何一丁点波澜。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关键时刻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
真的,这真的是一个见识过大世面的女人。
殷戍完全明白,在此时此刻冲着她大吼大叫“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怎么可以这样蛇蝎心肠”等等等等痛快淋漓的、道德和良心上批判的话语,其实是屁用没有的。
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尊贵的公主,”殷戍狞笑道,“真的,我真想对您坚强的意志和浪漫的想象表示出敬意,最崇高的敬意。”
“您用不着冷嘲热讽,”公主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们俩是怎么看我的。其实,我想道理您都明白,我是真正在为您着想,是真正在为我们未来的前途命运着想。”
“对您这一设想的道德评价,我不会说一个字,”他立刻接过话头,“是这样的,我觉得有必要用理性分析一下您的伟大设想的可行性。”
“您说吧,安虎殿下。”
“第一,人数。您可能考虑到了实力的对比,但是您还考虑得不够周全……‘爱情之家’的确没几个人,管家塞凯米布加上他手下的几个努比亚人,再加上那几个娘们,也不过十五个人;但是,胡尼老爷还从莫拉皮带来了至少100号人呢,那可都是些标准的战士……您是打算怎么解决这100多个健壮的、一身武艺的黑奴呢?”
“……”
“第二,手段。您是打算用什么手段,将这100多号人干脆利落地、不动声色地直接‘消灭’掉呢?您要知道,只要有一个人漏网了,只要留有一个活口,我们这三个人就彻底完蛋了!……”
“‘凯马特’!”公主突然打断了他,“安虎殿下,就在莫拉皮城,您用伽卡尔的‘凯马特’药粉顺利地得到了您想要的‘紫肠病’……您清楚地知道那种粉末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您一定更清楚怎样用‘凯马特’去干掉一个人,甚至是100个人!”
“渎神哪!”一直在沉默倾听的塔蒙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你们谈论这个,可真的是在渎神哪!”
“我当然清楚,”殷戍用力摆了摆手,制止了姑娘的尖叫,“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
“第三,后果,后果才是重点,”他严肃地说,“不管聪明的您采用什么手段,您都会一下子将这座美丽的行宫变成一个堆满了死人的人间地狱,这在整个萨瓦瓦会引起什么样的巨大震动,您清楚吗?这里可是一座军管、戒严的城市,而且还是一座在东方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要塞!”
“我当然清楚。”公主平静地说。
“胡尼可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涅木虎(平民),甚至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他的叔叔可是在底比斯地位尊崇的辛希布大人,他势必报复!”殷戍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这个胖子在萨瓦瓦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刚刚闹翻的蓬特人则带着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蹊跷地远遁他乡……如果您是辛希布,您会善罢甘休吗?这样的一个事件,在帝国边疆会引起怎样的反应,甚至在帝国政局中引起怎样的震动,您能预见吗?您有办法应对和控制吗?”
“我……我清楚。”公主的头低了下去。
“在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我们仅仅是将一门木头做的弩炮,搬上了蓬特人的船,并且莫名其妙地逃跑了!而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