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晚钟阵阵,青灰色的天空飘起了小雪,一阵寒风拂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立刻沾满了傅临安的衣袍。
“四爷,夫人说该回去了。”
一个小厮远远地就看见傅临安坐在木质的轮椅上,于廊下,被风雪吹满头。
傅临安没有说话,小厮早已习惯这样的状况了,只是自顾自的上前推着轮椅往前走。
那边厢,周氏已经走了出来,身边是寺院内弘远法师,两人还在低低说这些什么,周氏的神色一阵惊恐,紧接着又恢复了虔诚,对着弘远法师双手合十低低念了句什么。
弘远法师的眉宇间满是普度众生的慈悲。
傅临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神棍。他既做过真正的法师,又怎会看不穿眼前的弘远不过是骗子。
周氏一再对弘远道谢,而后才缓缓走下台阶。
当她看见那边由小厮推着的傅临安时,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向了马车。
傅临安低眸掸了掸身上的风雪,任由小厮推着他走向另一辆马车。
小厮将他驮上马车,傅临安便坐在马车上低眸沉思。
小厮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傅临安,心中想着,四爷一向如此,鲜少见到他有开口的时候,大婚之前还好一点,虽然阴郁了些,但是为人也和善的多。
变化是从大婚之后开始的。
大婚之后,四爷变得阴森森的,看向他人的目光宛若泛着冷光的青蛇,而四奶奶也因冲撞了邪祟,变得如同傀儡一般。
府里面早已风言风语,人心惶惶的。
就在前两日,六爷,也就是四爷的嫡亲弟弟。
六爷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和锁骨,定是不能回苏州准备乡试了,夫人便觉得是四爷和四奶奶不吉利,冲掉了六爷的福气。
遂特意来找弘远法师,寻个破解之法。
想到这里,小厮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趟四爷回去,怕是要受些罪了。
果然,不过两日,傅临安便从小厮的口中得知,周氏打算让他和温静好去庄子上养病。
说是养病,实际上不过是打算将他丢的越远越好。
府里的下人们听说了这件事,又是庆幸又是怜悯。
傅临安冷眼看着下人帮他收拾东西,自己坐在床榻前,低眸凝着那个沉睡的女子,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待屋内的小厮离开后,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他的眸光静静的瞧着她的容颜,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至今还记得大婚那日。
他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苏州温家的女儿,知书达理,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温柔,不过他没有见过,这都是听旁人说起的。
满府皆是喜庆的红,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
热闹究竟是谁的呢?傅临安想。
因为知道傅家老四腿脚不便,洞房也就闹了个意思,待屋内人都散去后,傅临安这才打量起床榻上那个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
他手执挑秤,轻轻挑起她那顶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张如水的眸子,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美。
自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再也逃不开了,他跌进了她眼底的笑意,情愿此生溺死其中。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她眼底的笑意,就恍如美女蛇的信子,危险至极。
傅临安端起手边的酒杯递给她,她眉眼含笑的接过了,同他交缠手臂饮尽杯中酒。
他的一颗心像是有一只小手在轻轻的挠着,痒痒的。
喜床上撒着花生、桂圆、莲子、栗子、枣等干果铺,取义“早立子、莲生子、花生子”,也便是儿女双全之意。
傅临安心中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了,今日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鼻息间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傅临安正要开口,却瞥见她袖口处的寒光。
他一怔,却在下一瞬听见了酒杯摔碎的声响。
她猛地站起身,素手轻抬,手里那只泛着寒光的匕,在灯影重重下,显得格外森冷。
此时此刻,她的面上已了无笑意,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轻声对他道了声:“抱歉。”
两字之后,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她手中的匕直直插进了他的心口。
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个瘫子,她心有不甘?
世人常道,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因为是个瘫子,不可能再有金榜题名时,本以为幸福的洞房花烛夜,竟是被新婚妻子用匕亲手插进了心口。
可惜这并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他一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她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的心脏被她捧在手心,直至停止跳动。
一面脑海中如走马灯般的飞快的闪现着他和她的前世。
他们有太多个前世了,身份杂乱,世道6离,可是他还是那个他,而她却是有目的的接近他。
所以,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他一想到自己以前为了她悲痛欲绝,行尸走肉,便觉得可笑极了。
这一世,她亲手挖了他的心,却现那颗心停止跳动也没用,那么后来,她便改了方向,开始要得到他的“心”。
他的心,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让她这样执着?
此时的傅临安觉得,自己那些前世的执念成了一场笑话,她不在乎的笑话。
待他的记忆全部恢复,他坐在床边,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