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然死了。
当最后一支香烟在她的两指间燃尽,她的胳膊骤然滑落,无力的垂在床边。
沈归坐在床边,良久不语。
莳七骤觉心口沉闷,像是压了千万斤的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脑海中疯狂的闪现着无数个画面,有什么东西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抽丝剥茧渐渐清晰,可就在最关键的一瞬间,再次拧成一股乱麻。
像是有人拿着铁锤狠狠的击打着莳七的头部,一下又一下,她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鼻息间的呼吸像是被人抽离了一般,她只感觉到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然缺氧的厉害。
“攸攸?你怎么了?”沈归注意到了莳七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抱住她。
她浑身都在抖,呼吸急促,像是心脏病一般,可他知道,攸攸并没有什么心脏病。
莳七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水中挣扎到最后一刻,胡乱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沈归的衣襟,眼前沈归的脸渐渐模糊,像重度近视一般。
而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像是站在空旷的殿堂,阵阵回响。
她额上遍布细密的冷汗,汗水打湿了她的头,丝丝缕缕紧贴在脸上,狼狈异常。
沈归焦急的不行,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
就在他抱着她坐在车上,准备开车去医院的时候,莳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浑身无力的抓了抓沈归的手:“没……没事了。”
沈归心中满是惊惧,生怕她得了什么病,还是坚持送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的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沈归联系了殡仪馆的人,请了入殓师帮沈自然整理了遗容,除却她生前就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入殓师的手下,棺材中的沈自然,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自然下葬的那天,莳七见到了秦正。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绵绵阴雨织成万千愁绪。
沈归抱着沈自然的骨灰盒,从车上下来,就在此时,莳七看到远远地开来三辆纯黑色的车。
沈归默默的看着那几辆开来的车。
车子停了下来,很快就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紧接着,他们撑起黑色的伞,从车上扶下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
男人腿脚不便,因为是阴雨天,莳七似乎还能察觉到他的右腿略有些打颤。
他的鬓间已经染上了白霜,不苟言笑,眉眼间泛着冷意,狭长而上扬的眼角隐隐透着一股狠厉。
这就是秦正了吧。
沈归的眼睛像极了秦正,还有那时而紧抿的薄唇。
“爸。”沈归淡淡唤了一声。
秦正微微颔,目光扫向莳七:“这就是谢经义的女儿?”
沈归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站,将莳七掩在了身后:“她是东城纪家的。”
“哦?”秦正挑了挑眉。
此时,他身边为他撑伞的男人低着头对秦正耳语了片刻。
秦正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而是和沈归道:“这回你也可以收心了。”
沈归低了低眸:“至少等我毕业。”
秦正嗤笑一声:“不过是张废纸,你以后继承我的产业,那废纸能帮你什么?还不如早点回来帮帮我。”
沈归薄唇紧抿,不语。
秦正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半晌还是道:“算了,你要是非要那张废纸,也随你。”
沈自然下葬后,沈归半蹲在她的墓碑前,默不吭声的将鲜花整理好。
秦正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那莞尔微笑的女人,心中思绪万千。
墓碑上的照片,是沈自然十八岁的时候照的,如画的眉眼间满是青涩,那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尽是羞赧。
他这辈子都记得再一次见到沈自然的时候,她十八,他二十五。
她在饭店里当服务员,他照例应酬,结果遇上了仇家,他一对十,将那些人打跑了,可他也被揍得满脸是血,浑身伤痕累累。
她正好下班,看见了倒在饭店后面的他,她满脸惊惧,可还是怯生生的走到他身边。
她小心的从包里翻出一个手帕递给他,声音温温柔柔的:“拿着吧擦擦吧,我帮你叫了救护车。”
那片本来就乱,她一个小姑娘,不敢惹上麻烦是正常的。
仅仅只是一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晚她含羞带怯的模样。
只是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变了。
想到这里,秦正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沈归低着头跪在沈自然的墓碑前,平静道:“我想和我妈单独说说话。”
莳七抿了抿唇,便走远了些。
秦正也跟了过来:“纪小姐。”
莳七淡淡道:“秦先生还是叫我沈攸吧。”
秦正拄着拐杖,转头远远看了一眼沈归:“我儿子挺喜欢你的。”
莳七一怔,低眸道:“是,我也很喜欢哥哥。”
秦正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正要开口,却意外瞥见莳七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项链。
他脸色顿时一变,猛地一步上前,却因为不便的右腿险些摔倒在地,可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抓住莳七的手腕,厉声道:“项链是谁给你的!”
莳七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下意识的低眸。
项链?项链不就是当初她准备去纪家的时候,沈自然给她的吗?
其实说起来,那个项链挺廉价的,一串不值钱的黑色小玻璃珠子串成的,中间还挂着一颗小小的、圆润光滑的石头,石头上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