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同甫听了她的分析,赞许的点了点头,心底一阵感触,昭宁帝已经能独当一面,很多问题看得很透彻。
“陛下有何打算?”
莳七思忖片刻,才道:“拨款拨粮,已是寻常。恐还为他人作嫁衣裳,除非……”除非能有一个人能彻底压得过盛临川。
她微微阖上双眸,飞快的过着盛夷安的记忆。
此时,案几上堆放的奏折下隐隐溢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忽然,她脑仁骤然一疼,紧接着,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段之前不曾记得的经历。
那段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一场水患,只是盛夷安那时正破了禁期,整日和江子卿颠鸾倒凤,而那世的福建水患,和现在一般,都是由盛临川治理,平定水患,让盛临川收获了民心及朝堂上不少朝臣的认可。
而在水患之后,因为死伤无数,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堆积在城内,渐渐就有人染上了瘟疫。
正所谓盛夷安承天命继任大统,水患之时,她无所作为。
爆瘟疫之后,大魏的百姓便将瘟疫当成是上天动怒昭宁帝的昏聩,这也间接导致了全国各地生暴动。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在瘟疫爆之前,防患于未然。
“先生,朕有个想法。”莳七睁开眼缓缓开口。
待她缓声道完,常同甫连连摆手,惊异道:“可使不得,陛下乃真龙之躯,如何能……”
“先生,从前朕年少无知,做了太多错事,眼下大魏波涛暗涌,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常同甫长长叹息一声:“陛下心意已决,臣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为陛下守住基业。”
送走了常同甫,莳七便开始细细筹谋,倘若能一举击破盛临川布置下的防线,也不枉她处心积虑这么久。
她一一翻看案几上的奏折,用朱笔批注。
直至最后一本奏折批完,她却意外现被压在下面的那面西域镜。
“怎么在这里?”她这两天一直没找到这面镜子,还以为放在了长阳殿,原来是在文津殿。
“陛下,龙阳君求见。”利海见她似是陷入沉思之中,只好小声开口。
江子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来文津殿竟然需要通传了?
莳七心情大好,这说明她这小半年树立的皇威,以及清洗掉不少异党,都是颇见成效的。
就连从前只手遮天的江子卿,也要忌惮上几分了。
“让他进来吧。”
须臾,殿外缓步走进一青衫男子,他墨一般的长被一只玉冠束起,唇角凝着温润的笑意,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莳七若是不知他为人,只怕也要被他的外在给迷惑住了。
“臣江子卿叩见陛下。”江子卿礼数齐全,让莳七眸光一怔。
她差点忘了他了,这么个祸患。
莳七微微一笑:“子卿快快平身,怎么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子卿了?”她抬眸之际,正瞥见利海似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给他使了个眼色,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利海这才复又站回一旁。
江子卿微微垂眸,嗤笑一声:“陛下向来只喜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真是莳七负了他一般。
“子卿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朕这些日子为了福建水患一事,几乎是夜不能寐,哪有功夫去找新人?”莳七心底骤然有了思量,遂起身缓缓走到江子卿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
江子卿眸光怔忪的凝着被她握住的手,片刻才讥讽道:“那秦长殷不是新人?”
“他么?”莳七佯装轻笑一声,“他算哪门子的新人?朕不过是看不惯他自命清高的样子,有意捉弄他罢了。”
江子卿这才一扫眼底的阴郁,扬唇微笑:“臣就说陛下向来言而有信,答应了臣决不让那些阿猫阿狗越过臣去。”
“那是自然,你陪伴朕多少年了。”
江子卿被她的一席话说的心情大好,莳七心底一阵怪异,总觉得自己像那些欺骗小姑娘的渣男似的。
“子卿,福建水患,可眼下朕愁的是国库虚空,如何赈灾啊!”莳七咬了咬牙,轻轻抱住江子卿的腰,声音惆怅。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愤恨道:“朕昨日问了户部,说是京中不少官员都欠了国库大笔的银子。”
江子卿微微颔:“自圣祖以来,贵胄们没了银钱时,便会向户部支些银子。”
“现在福建那里百姓朝不保夕,朕愁没钱赈灾,要是能让他们一个个把欠国库的银子都还清,也就能解燃眉之急了。”莳七拧着眉梢,轻叹了口气。
勋贵世家确实欠了国库不少银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没有帝王会主动让他们归还。
可现在,她必须让江子卿去做这件事,反正恶人不是她来做。
“要勋贵们归还欠账,想来不太容易。”江子卿沉吟片刻才道。
莳七抬眸,眼中满是期盼:“子卿,你去帮朕讨还银两吧,你是朕御封的龙阳君,有你出手,此事一定能办成。”
讲到这里,还未待江子卿开口拒绝,她已是抚掌而笑:“就这么定了,事关福建水患,不得有半点耽搁,子卿你明日便开始着手吧。朕今日让户部连夜将名录整理出来,你放心,倘若有哪个胆敢不从的,你尽管提了朕的旨意。”
江子卿一字未曾吐出口,便已经被她一同抢白。
他皱着眉头正要拒绝,却意外撞上她含笑的明眸,心湖仿佛被人投进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