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彦不敢耽搁,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恭敬地摆到陈佑跟前的桌面上。
退回原位,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来的端木业,得到上司肯定的回应,他稍稍平静下来。
曹明彦见过陈佑,不是在枢密院,而是当年陈佑带兵平定江南的时候,曹明彦出使江南顺带刺探情报,回程后向陈佑汇报。
说来也怪,哪怕当时陈佑手握重兵,曹明彦也不觉得陈佑有多大威势。可现在再面对陈佑,曹明彦只感觉如山压力扑面而来。
可能,这就是其他领导与自己大领导之间的差别吧。
舒一口气,曹明彦微垂目光盯着桌前的挡板,开口叙说淮南道下属传来的消息。
“二月二十八,濠州禀报当地入春以来未曾降雨,当时粮价已经高达一斗百钱。下官寻思着缺少雨水不该是濠州一地的事情,便让沿淮诸州全都上报情况,昨日刚刚收到最终总结。”
曹明彦顿了顿,稍稍抬眼,见陈佑已经翻开文书浏览,又立马移开目光,继续道:“濠、泗、寿、庐四州今年春都缺雨水,粮价普遍上涨。只不过,到各地发回文书的时候,泗州、寿州、庐州粮价在每斗六十钱到一百钱之间,只有濠州,已经涨到每斗两百钱。”
“当地粮商……”曹明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当地粮商声称,因为朝廷抽调粮食供给西北战事,这才导致濠州缺粮。”
“哦?”
陈佑啪地一声合上文书,先是瞅了眼正襟危坐的端木业,然后看向曹明彦:“濠州官府有什么行动么?”
“州衙将州内几大粮商请过去,要求粮商约束粮价,还希望通过粮商收购外地粮食。”
“嗯。”
陈佑不置可否:“就这样罢,谍报司整理一份正式公文递上来。”
端木业闻言起身:“喏!”
端木二人离开,陈佑重又翻开手中文书。
想了想,伸手拉动桌边长绳。
片刻之后,刘满走了进来:“相公。”
“通知叔蠡去户部问一下,沿淮诸州有没有奏请朝廷协助调运粮食的。”
“是!”
刘满干脆答应,见陈佑再无吩咐,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
儒林城西约六十里处,六千多党项兵马停在此处。
这里日后会建起一座石州城,不过现在只是一片荒地。
李彝玉从朔方带出来一万八千多人,其中八千定难军正兵,另有一万是各部族的联军。
之前安排他去德静,但并不是让他死守德静不出来。
所以他带着五千联军、一千正兵来到了这里。
如果可以,他是准备绕到周军身后袭击粮道的。
可惜银州李光远同他们兄弟二人离心,这次李彝殷召集各部兵马回夏州,李光远以周军攻势甚急,他要全力守卫先祖传下来的土地为由,一个人都没派往夏州。
如果一切正常,李彝殷可以等李光远死后,重新安排一个银州刺史。毕竟李家人那么多,一个小辈若是没什么能力,还是把位子让给叔叔伯伯们才安全。
但现在,李彝殷只能勉励自己这个族侄好生守土,不要堕了先辈的名声。
这次李彝玉过来,也不敢直接进入银州,而是派了幕僚去商议。
想到这里他就气,若不是这些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蛀虫,以他夏州李家的实力,就不是区区十万周军所能拿下的!
可恨!可恨!
李彝玉沉着脸在营地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大帐中。
不知道什么原因,周军主力竟然不从白于山过,而是走无定河,但这方便了定难军防守。
绥州投降的事情已经传开,如今周军被拦在永乐小川,不像前段时间那么推进神速,总算叫银夏诸人稍稍安心。
再稍微宣传宣传二三十年前李彝超兵拒朝廷却毫发无损的事迹,民心大定!军心大定!
所以李彝玉来了,他不是要帮李光远守城,而是想在城外骚扰周军,内外配合之下,最好是把周军拖死在儒林城下。
即便做不到,也要让周军在银州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就是李彝玉的目的,只要银州不投降就行,至于银州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李光远拒绝派兵回夏州起,就不在李彝玉兄弟的考虑范围内。
金乌西坠,饭香在营地里飘荡。
因为出征,难得有好饭好菜。
饭里面混了些大米,菜除了一小片瘦肉,还有几根绿叶菜,另外就是正常的咸肉咸菜,一小口能带下一大碗饭。这都是普通士兵吃的。
李彝玉这些人则是整块整块肥瘦相间的好肉,外加足量的绿叶菜,吃完之后还会有质量颇优的茶水解腻。至于普通士兵,大桶里面撒些劣质茶叶,再加一些银夏常见的苦涩但无毒的植物梗子煮开,就是饭后茶水了。
李彝玉刚吃完,正要出去转转查看一下岗哨,亲兵来报:幕僚回来了!
与此同时,抚宁县城内,巴宁泰负手站在舆图前,听着手下参谋汇报。
“……定难军没有从白于山袭扰,根据詹使君送来的消息,白于山部族大部分都被李彝殷召回夏州。山里剩下的多是生户,不愿意帮朝廷,但也不会帮定难军。”
所谓生户,就是维持着原始生活状态,不愿意汉化的蕃人。
相对而言,主动或被动汉化,生活状态向主流文明靠近的蕃人被称为熟户。
当然所谓的汉化不代表他们就一定对中原政权有好感,很可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