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见张氏一脸诚挚又委屈的样子,心中微微冷笑,这张氏素来便会装仁慈贤德,当初也就是这幅无辜委屈又贤德的样子让顾家的家主觉得这媳妇端庄持重又心胸宽广乃是堪大任之人,于是便让她将顾家的管家之权慢慢的交到了她手上,那时张氏还装出一幅推让的样子,道是从旁协理,为她分忧,可之后府中账册全交到她手上后,就再也轮不到她来管理了。
她现在能管的也就只有府里一些郎君姑子们的小事情。
不过,这些小事管好了,将来也定能成就大事。
顾老夫人看了看张氏,语气一软,又道:“是我性子太急,一气之下错怪子妇了,不过,你既拿着这顾里的对牌执掌中馈,也要多费点心,府里下人最是口舌多,若是有一言不慎传出去了,那也是有辱了我顾家女郎的名声,这不仅是打你自己的脸,也是打我老身的脸,更是丢我吴郡顾氏的脸面!”
张氏连连道是:“阿姑教训得是,子妇定会查清是谁在背后编排十一娘,毁她名声。”
顾老夫人神色微松,嗯了一声,这才重坐回塌几之上,这时,陈妪递上了一杯茶水。
顾老夫人接过,饮了一口茶后,又问道:“对了,上次让你查的十一娘与十娘落水之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张氏神色微窘,颇为难堪,这事儿也才过去几天,别说她还没有时间去查,就是查起来也是毫无头绪,十娘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两说,就算这“凶手”真的存在,也断然不会留下线索让她去查。
而就算有留下线索……张氏想了想,能查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思及至此,张氏答道:“阿姑莫急,此事我已交由下仆们去查,相信再过几天,定能有个结果。”
顾老夫人又道:“就怕这结果还未查出来,这府里又会有人按捺不住的开始作妖了。”
话一说完,顾老夫人与张氏皆是眼前一亮。
“阿姑,何不如就看看,是谁敢再作妖?”张氏灵机一动道。
顾老夫人沉吟了一刻,起初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旋即脸色就是一变,冷喝道:“你是说,再给那恶人加害我顾家儿孙的机会?”
张氏本就口拙,被顾老夫人这句话一堵,更是急得面色通红,忙嗔道:“阿姑,你明知子妇并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管怎么查,这事儿一定要尽快有个结果,若是这府里真藏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顾老夫人说着,目光越来越阴沉,先前她一直以为此事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姑子们胡闹,此际往深处想,竟是觉察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来。
想着,顾老夫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神色更为肃然,厉声道:“查,一定要赶紧去查!”
张氏连连答是,就要退下去,顾老夫人又喊住她问:“还有,张十二郎婉拒婚约的事情,你可有打听到什么?十二郎当真对我顾家十一娘有意?”
张氏被问得一怔,经过顾老夫人这几番斥责惊吓,此时的张氏脑海里可谓是一片空白,沉吟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笑答道:“阿姑,十二郎这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年少fēng_liú,放诞不羁,他是喜欢年轻美貌的小姑子,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对他来说,真实的人还远不如他笔下的画令他痴迷。”
张十二郎痴于画,为了画一幅美人图,可以追着人家女郎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寻找到那女郎的致美致纯之处,然后将那一瞬间永远的停留在他的笔下,也正应了他那一句:“韶华易逝,美亦凋零,唯有一笔才能让那一瞬间之美达到永恒。”
顾老夫人听罢,摇了摇头,沉思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张氏敛衽退下。
待她那一角衣袂转过门槛,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后,顾老夫人才放下枕着额头的手,问身边的周妪:“你说,这十一娘在书法方面竟是有这般天赋,我若对她多加栽培,将来是否有机会将她送到宫里去?”
周妪的脸色便是一变,心中也不禁暗叹顾老夫人竟是打着这种主意,当今天子虽然年仅弱冠之龄,可连娶的几任皇后皆是短命的,自成恭皇后杜陵阳死后,天子便似心灰意冷,不愿再立后,后宫也是妃嫔甚少。
而因时下皇室衰微,那些自负高贵血统的世家大族大都不肯将族中嫡女送入宫中,后宫里那仅有的几位妃嫔也尽皆是出自于没落的低等士族或寒门之女。
难道顾老夫人还指望着这个有书法天赋的十一娘能被选入宫,得到天子的宠幸,有朝一日能登上后位之宝座?
这般想着,周妪心中不免也有些嘲弄的失笑,不错,当今天子亦是书法名家,犹爱珍藏名家墨宝,仰慕如王逸少这般书法卓绝的大名士,可就凭着十一娘子这点天赋,就能将天子之心揽于手中了?
但嘲笑归嘲笑,周妪还是笑得一脸谄媚道:“老夫人慧眼识鉴,不使明珠蒙尘,自是明心洞见,高明之举!”
顾老夫人不禁呵呵一笑,赞道:“跟了我这么久,你这嘴也是越来越利索了!”
周妪连声道不敢,忙扶着老夫人起身就寝,笑僵了的脸也慢慢的收敛了起来。
这边顾钰带着诗琴和诗画两名使女从顾老夫人的怡心堂走出来后,却不是直接往回走,而是闲逛似的带着两使女在庄园小道上围绕着一座又一座的太湖石假山转了好几个圈。
诗琴与诗画见天色已晚,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