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侠轻启红唇笑道:“我和其他宗派道友目的相同,不过听了神君大人的要求,倒觉得我可以一试。”
她说得含蓄,不过宁小闲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乐音宫本身的战力并不突出,又是战盟成员之一,在蛮族大军逼近的压力下必然要向战盟求援。既然长天有求于她,那么隐流或者战盟就要帮她解决乐音宫的问题。
这是等价交换。显然蛮祖的去向很值价。
既然是交易而非帮忙,宁小闲也迅速切换了自己模式,干练道:“那么就请宫主动手罢。”
长天扬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涂尽就从外头转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人。
这是个蛮族汉子,修为平平,精神萎顿,身上多处伤口未愈。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这人八成是从牢里提出来的俘虏。
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情痴痴呆呆,显然被涂尽摄控了心魄。
乐音宫主取出一具七弦宝琴,轻轻架在榻上:“这是我珍藏的宝物名为‘心弦’,娘娘可听过‘扣人心弦’一词?”
“心弦?”宁小闲咂嗼这名字,若有所思,“莫不是……?”
“‘心弦’宝琴有三大效用,明心、见性、显信。”乐音宫主作了个手势,行云流水般弹奏起来。古怪的是她拢捻抹挑,十指密如连珠,这暖阁之中却宁静如子夜音。
可是在屋内四人而言,却有一曲流觞自心头响起,如夜莺婉转,如杜鹃悲泣,如春光灿烂,又如冬雪皑皑,竟然在起承转接之中,让人品遍了喜怒哀乐、惊惶悲恐。宁小闲的心绪也无端跟着或狂喜、或失落,或悲凉、或期盼。
所谓“心弦”,原本就是勾动人心的曲子,以,以无韵而胜有律。这等手法,比起昔年中京阴九幽借宁小闲之手弹出来的一曲绝唱,已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一刻,宁小闲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乐音宫留给她原来印象如何,展红侠这一曲心弦也着实搅动了她的心绪。连真仙的心境都能扰乱,乐音宫主在乐道上的造诣已然登峰造极,不是两个女儿所能望其项背的了。
曲调越来越高,暖阁里这片空间忽然泛出了肉眼可见的波纹,仿佛被清风吹拂的静潭水面。
显然展红侠以音域为界,将这里隔成了一个奇特而密闭的空间。
这空间甫现,曲调的音量仿佛放大了十倍,不仅在心头回响,甚至长天和宁小闲的神国当中也回荡着乐声,宏大如管风琴鸣响,直将识海也激得波涛汹涌。
长天不动,因此宁小闲也不动,同时暗自心惊。展红侠的境界明明还未到真仙境,却能以一曲之力构筑出接近于领域、足以影响神境的维度世界,这可真真是大本事。可见乐音宫屹立数千年而越发兴旺,果然是有许多镇宗的好宝贝、好心法。
长天忽然捏了捏她的手,下巴往涂尽的方向微抬,示意她看过去。
宁小闲目光落在涂尽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惊:只见这人双目紧闭,面色凝重得几近庄严,而后右手握拳,在心脏位置轻轻捶击了三下。
这三下,是跟着回响在几人心头的曲调节拍来着的,也正好是这片空间又一圈波纹荡开的时候。
于是宁小闲亲眼见到涂尽身上泛出淡淡金光,乘着波纹向外扩展,越来越凝实,最后缩成了一个细小的金点。
金点甫一形成,立刻悬空飞起,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目标——
长天。
刚刚触及长天的身体,这个小小的金点又还原为淡淡金光,在长天身上微微一闪,旋即不见。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宁小闲就看明白了,失声道:“愿力!”
她方才居然亲眼见着了愿力从信徒到神明之间的传输全过程!
信徒和神明之间,有一条天然的、肉眼见不着的纽带,愿力通过这条纽带传送进神国,经过信徒投影的加工变作更加纯净的信仰之力,以递交到神国的擎天大柱那里去,或者化作金色的雨点汇入识海,为构筑和巩固整个神国的添砖加瓦。
自然信徒越虔诚,奉献上来的愿力就越丰沛、越纯粹。不过宁小闲一直只知道纽带的存在,也感受过它的运行机制,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它。显然乐音宫主的神通配合这具心弦,可以将愿力的行踪具现出来。
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展红侠已经示范完毕,这时就渐渐收了手中曲调。
直到曲尽,涂:“试验完毕。”他是配合着展红侠给自己的两位主人做示范,否则以魂修魂魄之坚定,绝没有那般容易被动摇。
宁小闲已经看出了端倪,这时兴致勃勃地望着呆立一边的蛮人:“这人是蛮祖信徒?”
“正是。”涂尽答道,“这是从俘虏里面挑出来的,乃是神王的虔诚信徒。”他伸手按在这人天灵盖上,“我会以摄魂术为他制造幻景,令他潜心膜拜神王,同时请展宫主施展神通。”
果然过不多时,这人脸上神情由痴呆转为迷惘,而后是惊怔、恐惧、悲伤,最后竟然慢慢沉寂下来,双手互握,口中开始念念有辞。
显然涂尽以自己的力量为他制造了虚幻的场景,令他以为身处其中,并且历经种种磨难,不得不向内心的神明发出祈祷。
展红侠的琴声也已经响起,这回杀伐如战场,急急若鼓点,敲得人心怦怦作响,心潮难平。
果然就在宁小闲和长天的注视下,这片空间又泛起了阵阵波纹,随后俘虏身上有淡淡乌光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