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问题一问出来,他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这样给人刻过木偶,那人也伏在他身边,这样看着他。可是他记不清了,连那人的模样都完全模糊。
那即是有喽?她脱口而出:“那阴”阴九灵呢?
才说俩字,剩下的就被她吞了回去:“罢了,当我没说。”她仔细端详长天脸色,然而他面无表情,只默默刻绘,眼神连一瞬间的恍惚都没有。
这暖室之中安静下来,只有匕首划过木料的沙沙声。血梧桐的木质柔软,果然适合刻绘。
就这么片刻功夫,他就勾完了五官,接着描好了唇、画完了眉最后点出双睛,一个缩小版的宁小闲就跃然于匕下。尽管没有经过打磨上色,这小小的木雕已经颇具本尊神韵,那眉宇间的笑意,双眸的灵动,都与她本人毫无二致。
“哇”她夸张道,“看不出神君大人还有这门好手艺。以后咱们要是落魄江湖、身无分文,你就拿这一手本事养家糊口呗,我看好你”
话未说完,长天伸手从她发间掠过,她还未反应过来,头皮微微一疼,已被他拔了一根头发下来。
她去抚脑门儿的时候,他已经在木雕的腹部切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将她的发丝塞进去,而后默默念了几句口诀。在两人的凝视下,这道切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平滑如初,谁也不知道它腹中还藏了一根青丝。
“收好。”长天将制好的替死人偶递给她,“比你那无用的合缘偶强些。”
这是心上人送她的第二件礼物,她喜孜孜地收了。长天从来不喜无用之物,自身眼界又高,因此很少送她这些纯观赏作用的首饰挂件,甚至连头一件龙血镯,也是附了三道神符于其上。换了别个姑娘,可能就戴到天长地久了,可惜她闯祸的段数实在太高,龙血镯过早完成自己的使命,碎成了一地渣渣。
她也知道,替死人偶的制作其实根本没有这般麻烦,只要削下木枝,念对诀窍,再放入原身的发丝就行了。它生不生效,只看制作的手法,与外观完全不相干。长天却在上头亲手雕琢,显然是拿来当作赠礼,补偿昨日所为。
这个男人一向口拙,连口花花都不会,只懂得用这种办法讨她欢心。可是她却觉得受用无比哪。
宁小闲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送他两个香吻以作感谢,指着另一根树枝道:“这个怎么办,我来刻呀?”
她也就是顺口一说,孰料长天真地将它递上:“你来吧。”
她硬着头皮接过来,端详良久,又抬头欣赏了自家男人良久,这才下决心似地伸匕,在枝上一划!
呃,这一刀挥得太重了,也可能是血梧桐太软了。这真地不能怪她,在锋锐无匹的匕尖下,树枝软得跟奶油似地,她这一刀就差点给树枝来了个断头斩!
她吐了吐舌头,赶紧收手,又另选了个地方下刀。这一回使力可就轻得多了,可是她全无刻绘功底,东一刀,西一刀,划出来的线条古里古怪,离构想中的人像形象反倒是越来越遥远了。
毕竟是珍贵已极的血梧桐,若以重量来算,光她剔下来的那一点点木屑,扔到发卖会上都能卖到数百万灵石了。她再多划几刀下去,这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宝物,恐怕就要作废了。宁小闲也不敢再随便玩耍,很不负责任地将枝子和匕首往他跟前一推:“归你了。”
长天摇了摇头,接过东西给她收拾善后:“倒像是狗啃的一般。”
宁小闲嘿嘿一笑,趴到他背上,将下颌搁在他颈窝里。刃尖寒光闪烁,那原本东凹一块,西塌一片的枝子,很快被削出了个人形来。她先前误劈的一下,被他因势利导,雕成了人物的下颌。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的确她就光这样静静看他雕刻,都觉赏心悦目之极。他手指修长如玉,在木雕上轻轻摩挲,那温柔的动作总让她想起昨晚他是怎样对她
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还好长天并无所觉。
只半刻钟不到,长天就按自己的模样刻好了木雕,再依法炮制,将它做成了替死人偶。这东西也是一人一个,各自收好。宁小闲拿过长天的人偶,爱不释手地把玩半天才还给他:“但愿以后都用不上这东西。”
长天的道行渐至臻境,她也算是快要修成正果,按理说,能威胁到他们的危险实在少之又少,她真希望这对儿替死人偶还是收藏的意义更大些。“可惜了,不能将它们用红线绑作一处。”
长天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一句,“贪心。”她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芬芳柔馥,令他砰然心动。不过他正想返身去抱,宁小闲已经跃下床穿衣,回眸冲他眨了眨眼:“正月都过完了,还不赶紧干活去?”一闪身就推门出去了,原来对他的意图心知肚明。
如今已是正月十六,出了元宵,这个年也就算过完了。
大小商铺早已开门营业。藉着隐流近年来在南赡部洲中部攒下的影响力,宁远商会的生意四处开花,单单一个中州内,两年时间就新开了七十余家分号,尤其今年商会涉足几个新门类,财源滚滚的同时也意味着商会内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当的一大好处在于,可以指使手下人干活,因此隐流两位妖王除了提纲契领的指示之外,并不需要伏案苦干。
她刚走出厅堂,宁羽已候在这里,将手头要事一一交付。
首先是池行传回来讯息,十五宗密会进展顺利,已于四天前结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