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却平心静气,将呼吸和心跳调整到了最佳频率,不让皇甫铭瞧出破绽,随后抬眸仰头望着他,莞尔一笑:“日后怎样?”
这一笑将先前的郁沮一扫而空,她目光澄清如一览见底的溪水,皎皎娇颜上却是光华大盛,竟是于极静谧中见极妖冶,仿佛黑夜中傲然绽放的昙花。皇甫铭登时移不开眼,一时连呼吸都止住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并且添油加醋。他早听说这个姐姐在隐流的盟军中第一次露面时即惊艳四座。他知道她是美的,却从不知道她能美到何种地步,流言传得越盛,他就越渴望见着她如百花吐露芳华的风情。
可是宁小闲最初见到他时,他不过是十三岁年纪,此后他虽然急切地长成翩翩少年,却分明地知道她从来只拿当初看待孩童一般的眼神看待他,那里头有纵容、有宽仁、有忍让,却唯独没有女子对异性的欣赏。
说到底,被她放在眼里的男人,始终也只有一个而已,并且绝不是他。
所以这一刻他胸口里的欢喜像是要满溢出来,连话儿也只能重复她的:“日后……怎样?”
宁小闲噗哧一笑,露出齿若编贝:“你问我?”
说到第二个字因为发音的关系,粉红色的唇嘟起,状似邀吻。皇甫铭一时听不清她说的是“问”还是“吻”,心痒难耐。不禁慢慢低头。
宁小闲轻抬皓腕,将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去。皇甫铭的目光被她水滴状的嫩白耳垂所吸引,却忽略了她放下来的手的位置。
小巧的柔荑垂下,轻巧而自然地掠过了他的前胸位置。她的十指尖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即使不施寇丹也带着珍珠粉的色泽。然而就是这样纤长柔嫩的指尖,也足以扎穿他的血肉,将他的心脏整个儿挖出来!
宁小闲还没有这样狠心,不过指缝当中却露出眼力难见的一点点乌光。昏暗的光线将这支极细的针刺完美覆盖,不露出一点痕迹。那上头加了料,是她自制的麻|药当中效力最强的一种,并且经过高度浓缩,只消刺入皮下,甚至不须见血。就能在瞬间放翻十头蛮荒古象。华夏的医生给人做麻醉,还要考虑病人的心脏是不是负荷得了,会不会导致心跳过缓乃至停止。不过嘛,皇甫铭这小子身体比古象还壮,她不觉得他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这药量么……
她的指尖都能感受到他胸口散发出来的热量。只消再前进一片厚树叶的距离,她就能给予他温柔一刺。
偏在这时。她手腕一紧,却是被他翻掌握住了,再也不得寸进。
他的手掌温热,然而用力甚剧,似是虎钳一般要将她手腕捏断。
皇甫铭正紧盯着她,面上哪里还有半点迷醉之色?他幽幽道:“好姐姐,你这般待我。我受宠若惊呢。”
他说得虽冷静,射出来的目光却像熊熊燃烧的烈焰。要将她焚烧殆尽。那里头有失望、愤怒、悲伤、郁懑、自嘲,似乎还有太多她分辨不出的情绪。
宁小闲也没空去分辨,她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动。皇甫铭一字一句道:“姐姐既是动手,可曾考虑过我的下场?落在撼天神君手里,我还会有活路?”
这问题她也想过,若是被擒,他最终的结果大概是被长久地关押在神魔狱当中,她从不认为他会有性命之虞。因此她面无表情道:“放手。”手腕力量突然爆发,将他拽得往前一倾,单膝提起,向上就是一踢!
这一脚,直取男性的要害部位。她在梦中的德水城也对汨罗用过,可是那时她只有凡人力气,和现在怎能同日而语?
这一下快、准、狠。既然已经朝他动手,那还有甚情面好讲?
皇甫铭再托大,也万万承受不起这一击的后果,当下左手伸出,稳稳攫她的腿,将她的力道全部卸下。不过他身形原本就被带得一歪,离她更近,不防她被扣住的手掌突然中指屈起,轻轻一弹!
即有一缕乌光闪过,细微得人眼几乎见不着。
指缝间那枚乌针,一瞬间飞越了三分之一寸的距离,直接没入皇甫铭胸口。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再也动弹不得,随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宁小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手腕还被皇甫铭握住,只觉他掌心温度更是滚烫,于是轻轻挣了两下,居然没能挣动——他握得实是太紧,她再加了把力气,才算解放了自己的手腕。
此时再看皇甫铭,乌针上的麻剂药力太强,他面部自然不会有什么表情,可是那一双星眸中露出来的悲伤和痛苦,尤其是遭遇了背叛之后的难以置信,却是清晰无误地传达出来。
她原本心里就有些踯躅,被他这样盯着,脸皮都觉得有些发烫。凭心而论,皇甫铭的性格虽然偏执,对她却一直是礼敬有加,甚至她殒落在中京之后,他都表现得悲痛欲绝,除了趁她病中取走了蛮族的两件至宝之外,彼此之间并无深仇大怨。
在她心底,对这一次出手实是有些抗拒的。
宁小闲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住了。”他的眼神太明亮,其中的控诉太犀利,她不忍与他对视,只得垂了眼走过去,蹲下来,然后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宁小闲皱了皱眉,又试了一次,结果依旧没能将皇甫铭收入神魔狱当中。
这可真是怪了,能被她收入神魔狱的物事,倘是死物也就罢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