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太子预想中的愤怒和震惊的追问并没有出现,赵一钱只是沉默半晌,然后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青丘太子反倒惊诧起来,道:“就这样,你也要随着她?万一她真的头脑一热就跟着去蜀山了,可就真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能被真正忘记的,都是不曾被真正放在心里的吧。她为了那道士连命都可以不要,又岂会为了与我之间的这点不多的记忆,而放弃跟他走的机会。”赵一钱垂着头闷闷道。
“话不能这样说,你至少先问过她了,再灰心也……不是,本大爷是说,说不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毕竟还没有表态,你反倒是消极地要将她推出去了。”
赵一钱道:“放心吧,我会问她的。”
青丘太子静静看了他半晌,道:“你是不是也在埋怨本大爷,在你老婆刚醒来一心当那假道士是救命恩人的时候,本大爷没有及时澄清误会?”
赵一钱依旧垂着头没有吭声。
青丘太子叹道:“玲珑心,玲珑心,每千年降生,要么玲珑剔透,降生者是难得的聪慧灵巧;要么澄澈纯洁,降生者则是至纯至净之人。”
“若是前者降生,他还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勉强保护自己周全,但后者,往往一降生就是多方争抢的牺牲品。”
“本大爷说到这,想来你也明白了,你的老婆就属后者,若不是有高人保护,她早不知已轮回过几次了。”
“所谓愈纯净的东西就愈脆弱,你老婆一心当那假道士是个神仙般的完人,若是冒然将真相告诉她,让她知道她眼中的神仙原来是个最卑劣狡诈不过的小人,她会怎样?”
赵一钱握紧双手,是啊,二丫知道真相后会怎样呢?在她心里,最复杂最难的的事儿就是如何成功点好豆腐,如何将一日三餐做得可口,最坏的人也就是她从未见过的,也没有什么交集的别人口中的“郑屠夫”。
人心之阴暗,那些弯来绕去的阴谋算计,她从未曾见识过。
即便不是她这样单纯的人,就算是寻常人,心中坚信的事物被颠覆,恐怕也是很大的打击吧。
青丘太子道:“那真相,若是她受得住,那么一切太平,若是她受不住……本大爷在青丘的典籍里看过,曾经就有邪魔故意刺激玲珑心,令他心智动荡玲珑心受污染,最终黑化成连那邪魔也被吞噬的魔物。”
“不会的!二丫不会成为魔物!”
“那你敢告诉她吗?敢冒这个险吗?”
赵一钱又沉默了半晌,忽又嗤笑道:“不说就不说吧,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她过两日就要去蜀山了,以后也不用再担心这种事儿了。”
说罢便起身要走:“打扰你了,早些睡吧。”
青丘太子道:“你不是说了要问了她再说,怎么又自己提早下结论了。”
赵一钱冷嘲道:“我的妻子,我了解。”
待他回了屋,青丘太子望着摇曳的烛火,撇撇嘴低声道:“那可说不准。”
九月初五,大雨,宜交谈,忌冷锅冷灶。
湿冷的空气和嘈杂的雨声令赵一钱原本就低落的性情变得更丧。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喜欢下雨,喜欢一起床便跟孙二丫说笑打闹,接着夫妻俩热热闹闹去喂猪,喂过猪后他做饭她扫院,他点豆腐她剁肉。
从清晨到傍晚,他都那样快乐充实,哪怕是这样的雨天,他也可以倚在门边吃着花生,乐呵呵吐槽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哪哪都令他丧气。
他变了。
都怪那个假道士!
孙二丫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夫君,我肚子饿了,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赵一钱道:“二丫,你喜欢那道士吗?”
孙二丫道:“夫君不是问过我吗,我喜欢啊,当然喜欢啦!”
赵一钱道:“他要回蜀山了,问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
他说语速极快,生怕慢一点自己就再没勇气问出口似的。
“我愿意啊!”
孙二丫答的更快,赵一钱胸口一滞,还是道:“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毕竟要离家很远,去了说不定就不回来了,你不再多考虑考虑?”
孙二丫快乐地晃着肉乎乎的脚丫,憧憬道:“道长早就跟我说了,说那个蜀山上有很多很多跟他一样好看的神仙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白胡子老爷爷,又和蔼又有趣,那里还有什么泉什么果儿的,听名字就觉得很好吃,而且那里风景也比这里美,屋子都是玉石盖的,又宽敞又明亮,我还能学厉害的法术,学会了就能到处飞了……”
孙二丫滔滔不绝地说着,没说一样,赵一钱的心就往下沉一沉,说到最后他已面如死灰。
孙二丫憧憬的那些,他现在给不了,以后也给不了,果然放手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吧。
“咦?夫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赵一钱胡乱穿上鞋,踉跄着往外走去,“我去准备早饭。”
这顿早饭,依旧吃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青丘太子使了第十三次眼色后,赵一钱终于放下碗,硬挤出一丝笑意,将孙二丫的决定说了。
这结果似乎在王大牛意料之中,他高肿着的脸上神情一派淡然:“那贫道这就去镇子上跟几位结缘的施主们道别,明日午时我们就启程。”
孙二丫放下碗筷兴奋道:“我跟道长一起去瞧瞧!”
赵一钱心里“突突”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