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拆了行李包袱、洗过澡后,青丘太子果然就如他所说那般在东屋踏踏实实住了下来。
起先赵一钱还暗中观察了他两日,发现他不仅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竟似真的把这儿当作自己家了,顿时暗恼不已,下定决心非要将这厮赶出镇子不可。
接下来的几天,赵屠夫的小院便闹腾得鸡飞狗跳猪嚎,除了晚间休息就再也没个消停的时刻。原因无他,都是这一人一妖斗智斗勇折腾的。
你问孙二丫和陈好柴干什么吃的,怎么就由着他们这样胡闹?
他们那两个心思单纯头脑简单的人,面对这样的场面,自然是高高兴兴凑在一旁看热闹,陈好柴甚至回家让他老婆做好了栗子花生和肉干,每天都装一大包拿去跟二丫佐戏食用。
赵一钱锲而不舍地想法要赶走青丘太子,他老婆孙二丫和义兄陈好柴看戏的心也十分执着,屋里乱得没处落脚了他们就趴在窗户上看,院子里被攻陷了他们俩就坐在墙头上喝彩,连墙头也被砸了,他们就骑在树上张望。
好在不管是肉铺还是豆腐铺的那两颗果树都像是有来历的,那青丘太子似乎也有意无意避让着些,总算给那两个围观群众留了一处观众席。
赵家肉铺因为生意不好再加赵一钱改变了销售策略,已经很久没有再杀猪,导致大舌乚火屯屠夫届的工匠李屠夫先生手闲了好几日,终究还是技痒难耐,破天荒地出门来赵一钱家附近徘徊,想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瞧正好就赶上了赵家持续几天的大戏。
油亮的铜盆破空而来,赵一钱慌不择路地向外逃窜躲避,正好撞上了佯装路过的李屠夫。
李屠夫虽然面冷心也冷,但总归也是有好奇心的,他见赵一钱如此狼狈,又瞥见满院狼藉,便问是怎么回事。
赵一钱喋喋不休抱怨道:“我们两口子一时发善心捡了个小毛孩子回来,没成想那孩子有家不回,在我家混吃混喝赖着不肯走了!”
李屠夫闻言冷眼打量着坐在屋门口的青丘太子,哼,原来是这个小东西让他没猪可杀,真是可恶。
李屠夫摩挲着随身携带的杀猪刀,阴森森地笑了笑道:“你若不耐烦他,不如交给我。”
赵一钱眼一亮,问道:“你有法子?”
李屠夫道:“没什么好法子,不过就是一刀杀了,放干净血,骨肉穿起来风干卖了,皮子我尽量剥的完整些,送你做床褥子。”
他这话说完,小院里就像是突然刮过一阵寒风,刮得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赵一钱和青丘太子都勉强撑出一副友好的笑容慢慢向对方靠拢,赵一钱想得是青丘太子毕竟是身份来历尊贵的大妖怪,不管他和李屠夫谁能杀了谁都不是一件好事;青丘太子却在惊诧区区一个凡人竟有令他都胆寒的杀气,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于是,因为阴鸷的李屠夫,赵一钱和青丘太子总算达成了表面的和解,而今天也没能杀到任何生物的李屠夫则只好失望而归。
而赵一钱和青丘太子之间的战争,也由此从明里干仗转变成了暗中使绊子。
九月初一,小雨,宜待客,忌争执。
一大早,陈好柴和孙二丫忙活着将腌渍好的咸肉在阴凉处挂起来风干,青丘太子则翘着腿坐在和煦的阳光中嗑南瓜子。
赵一钱在过来过去走了几遭后察觉出这件事不寻常。青丘太子今天也穿的是利落的贴身劲装,身上每一处都打理得平平整整,腰间也没有悬挂任何囊袋,他那小手也最多能抓得了十几颗南瓜子,可他却已经坐在那嗑了一上午,地上也扔了一堆瓜子皮。
“二丫,你知道青丘太子正在吃的事什么东西吗?”赵一钱试探着问道。
孙二丫看了看,摇头道:“不知道,没见过那种东西,不过看起来挺好吃的。”
孙二丫没见过南瓜子,说明这个时代还没有南瓜,至少在平民中南瓜还不常见,这就说明青丘太子的南瓜子买来的了。
赵一钱躲在门口又观察了片刻,发现每当手里的南瓜子快吃完时,青丘太子就会拿出一颗在某条尾巴上蹭一蹭,那一颗南瓜子就一下子变成了好几颗。
“哼,这不正经的老妖怪,还挺会享受。”赵一钱暗想道。
赵一钱踱步过去,伸手道:“吃什么好东西呢,给我也尝尝呗。”
青丘太子不疑有他,很大方地用尾巴摩挲出一大把南瓜子递给赵一钱。
赵一钱拈了两颗尝了尝,没错,果然是南瓜子的味道,而且还是生的。
他剥着瓜子皮,围着青丘太子走了两圈,眼珠一转,阴阳怪气揶揄道:“原来你们妖怪也讲究养生啊……”
青丘太子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一钱一脸坏笑:“你吃这么多南瓜子,可不就是为了保养保养前列腺?”
“什、什么县?”
赵一钱望着天故作高深地笑着,并没有回答。
“嘁,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似的。”
青丘太子小声嘀咕着,挑了一条尾巴摸了摸,紧接着困惑地拧起眉,又将那条尾巴翻来覆去摸了好几遍,最后失望地丢开那条尾巴道:“不知道你这人什么毛病,生编一个词来嘲笑本大爷,本大爷懒得跟你计较。”
赵一钱却了然地笑了,他上回不小心说了些“猫科”、“犬科”之类这个时代没有的词汇,这老妖怪也是这样摸了摸尾巴后就接上了他的话,看来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