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还在琢磨着以后应该如何应付这种重装步兵,一抬头,又注意到从更远处一股脑儿涌来一队骑兵,哒哒作响的马蹄声不绝。
从旗帜和士兵们的服饰来看,现在来的应该是辽东总兵杨绍勋了。
这还是秦良玉第一次见到这个声名在外的辽东总兵。
看到对方摇头晃脑、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有这位辽东总兵跟努尔哈赤并排而行,秦良玉感觉有些反胃,心下甚是不喜。
秦良玉不喜欢这个辽东总兵,对方其实也不喜欢秦良玉。
此刻这杨绍勋心里也泛着腻歪,这个女子大小也是个参将,竟然不声不响的来了辽东。
来了来了,竟然也不知道登门拜访或者给他的府递个门贴什么的。
以为有李如松撑腰可以目无人么?
以为这辽东还是李成梁父子的天下么?
杨绍勋转头,看向两眼发直的努尔哈赤,扬了扬马鞭,“你的胞弟……可在那里啊?”
努尔哈赤赶紧恭谨的答道:“回禀大人,那个被kǔn bǎng之人,便是下官的胞弟舒尔哈齐了……”
官样十足的点了点头,杨绍勋一夹马肚,走前来,距离秦良玉约莫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
等了会儿,发现对方并没有前行礼的意思,杨绍勋干咳一声,皱着眉道:“前面的……可是参将秦良玉?”
既然对方摆出官架子,身在军,秦良玉也还是要遵从礼数的,一弓腰:“下官秦良玉,参见总兵官大人。”
“你这场动静可是闹得不小啊。”杨绍勋冷冷说道。
“下官身为大明武将,食的是君王俸禄,自然也要护大明百姓安危。”说到这里,秦良玉一扬手,素手戟指舒尔哈齐道,“此贼率众潜入平虏堡,肆意屠戮我大明子民,还望总兵大人主持公道。”
这些事情杨绍勋都知道,他才懒得搭理这些闲事,只挤了挤眼睛,不屑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了。你也杀了不少建州女真之人嘛,我看不如这样吧。双方各退一步,你把这人交给我,我自会按照大明律法秉公处置。”
听了这话,秦良玉心里‘咯噔’一下,她还真没想到,这杨绍勋完全不打算讲道理。
把人交给他和直接交给努尔哈赤有什么区别?
“希望总兵大人能够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秦良玉蹙眉弓腰,请求道。
“不必了。你已经处理的很好了。”杨绍勋厌恶的看着秦良玉,出言讥讽道,“再处理下去,我怕辽东翻天了。本官乃是陛下亲封的辽东总兵,还轮不到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参将来指挥。你执行军令便是了!”
杨绍勋直接摆出军令来压人,这让秦良玉感觉很棘手。
毕竟他的官职确实秦良玉高出不少。
在军服役,自然是要服从军的规矩,下级之间等级森严,违抗级军令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秦良玉的参将职位再向一级才是副将,副将再一级方是总兵,而辽东总兵因为位置特殊,常年把持着辽东的生杀大权,说是明朝的一方诸侯都不为过。
秦良玉自是不打算放虎归山的,眼下的情势,她只能横下一条心,硬怼回去道:“请恕下官不能从命。还望杨总兵海涵,顺便下官想跟努尔哈赤那建……说两句。”
在众人面前,这个小小的参将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这让杨绍勋怒火烧。
不过宦海沉浮数十年,这点城府杨绍勋还是有的,他强忍着心对女子的厌恶,沉着嗓子道:“秦参将,你打算违抗军令么?”
秦良玉咬了咬牙:“按大明律,杀人者偿命。此贼tú shā平虏堡汉民丁振邦一家下三口人,让我怀的孩子成为了孤儿,我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才行。不若总兵大人现在给个决断,该如何处置他,也好这三座孤冢得以安息。”
杨绍勋心里啐了一口:这是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处理办法,这样没法暗箱操作了啊。
正自粗重喘息着,犹豫是不是要先糊弄过去,拿到人在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凄厉的喊声。
“我的胞弟,他做错了事,触犯了大明律法!”努尔哈赤眼眶含泪,哽咽着说道,“这是在大明的土地,自然也要受到大明律的管束!”
杨绍勋被这番话打动了。
秦良玉被这番话恶心到了。
说的唱的都好听,秦良玉心里一阵腹诽。
谁知努尔哈赤泪流满面道:“在大明的土地,自然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的胞弟也毫无特权。请杨总兵按律执行便是了。”
说完,他颤着声音冲舒尔哈齐喊道:“兄弟!是大哥无能,没有拦住你犯下这等滔天罪行,得罪了那位女将军,又触犯了律法……大哥对不起你啊。”
努尔哈赤生怕其他人听不懂,还特意用汉说出了这些话。
舒尔哈齐的眼泪簌簌流着,他深吸了口气,用满语大喊了一句:“大哥,我来世再做你的兄弟!”
杨绍勋冲秦良玉冷哼一声:“罪犯舒尔哈齐,按律当斩!秦参将,可否满意了?”
秦良玉确实没有想到,努尔哈赤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见死不救,而且当面来了个弃卒保车。
从舒尔哈齐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原本打算利用这个事件,让努尔哈赤交出兵权或者取缔封号的念头落空了。
秦良玉这回倒是骑虎难下了。
犹豫片刻,秦良玉翻身下马,抽出长刀走向了紧闭双眼的舒尔哈齐